佐兰妮忽然反应过来,刚才那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原来不是出自伊默之口,而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截取了伊默的话语。
那玩意没有自己的语言,但它能够模仿别人的言语,
自己一直在和什么玩意对话?!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不祥之感再度出现在心头,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层层浮现,佐兰妮面色剧变,发出一声惊叫,想也不想,猛地前冲,甚至没有丝毫回头一看究竟的念头,只想离那个玩意儿远一点,再远一点……
在伊默瞳孔深处,烁光塔的遗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稻草人,身体杂乱地混合着头盔、盾牌、毛皮衣物和木料,手中握着一盏吱嘎吱嘎摇晃的提灯。
一张彻底歪斜、扭曲的粗麻布脸,嘴里吐着锈铁的尖牙。在它后面……是某种庞然大物。瘦长的腿支撑着铺开的身子,上百只活蹦乱跳的黑鸟在一个旧笼子里扑腾。还有眼睛。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眼睛,通红的目光盯着所有人。
随着存在被注意到,稻草人蓦然坍塌,仿佛它的身体只是被掏空的一层表皮,里面干瘪没有一丝血肉,枯柴般的手脚也被拆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下一瞬,灾厄爆发。
恐惧降临。
无数糅合在一起的乱七八糟的嘈杂声音充斥在每个人心头,男、女、老、少,哭喊、呻吟、哀嚎、惨叫,还有无数动物临死前的悲鸣,战争造成的破坏,人们的流离失所,似乎世间生灵的所有苦难都被杂糅其中。哪怕是堵住耳朵都无法阻止它钻进心灵,唤起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别睁眼!它就在外面!”“别扔下我!”“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快藏起来……”“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乌鸦,上百只——上千只乌鸦,遮天蔽日地盘旋在广场上空,但它们并不是乌鸦,它们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它们像烟雾冥火,循着恐惧的气息,不住地发出悲鸣。
它们在跟着那个声音,那个深沉、轰鸣的声音一直藏在最深处!
只要它尝了你的恐惧,只要它认识了你,它就绝不会松口。它不会放过你……
在瑞兹现身后,伊默便打消了鱼死网破的想法,但恶魔那般灵界中的恐怖存在似乎并不如他所想。
原来在伊默只是道出了半个真名,甚至心中只是起了这个念头,他就被恶魔盯上了。
原初恶魔,十恶之首,费德提克,降临。
在伊默眼中,世界蓦然安静了下来,一切色彩都被剥夺,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苍白色,所有嘈杂的声音到最后也都变成嗡鸣。从灵界中借用的力量飞快地退去,虚弱感涌来,生机迅速自体内流失。
一片冰冷中,佐兰妮飞冲向前的身体凝固在半空中,惊疑与恐惧的神情清晰可见;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片不可名状的扭曲恐惧中,费德提克身体围绕着群鸦风暴,满是尖齿的大嘴裂到了极致,发出无声的尖叫。
但它也停滞住了。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仿佛名为世界的秒表被打破,时间停止。在一片静止的世界中,伊默是唯一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存在。
重伤濒死的身体也奇迹般地恢复……不,只是感觉不到了伤势的影响,亚托克斯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剑伤不再淌血,被打碎的骨骼不再相互挤压产生剧痛,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费德提克降临的影响也被消除,生机不再如打开了水龙头般汩汩流逝。
伊默本以为自己的死局已经注定,然而转瞬间,异变在他身上发生,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脱离与世界之外的游魂,物质世界的一切都与他再难生成一点交互。
他若有所思。
时至今日,自己身上的大部分谜团——像是与灵界的奇特感应来源于艾欧尼亚之魂的馈赠——都已经有了答案,唯独穿越到符文之地的原因还不得而知。
自己身上还是有秘密的。
带着这样的前提,自己身边出现什么异变似乎都不为过。伊默不会在布局时寄希望于这些,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很快接受了现实。
“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这不是死后的世界。”
“整个静止的世界……反而让我联想到中娅沙漏的力量,还是说,是那个导致自己穿越的力量爆发了?
下一瞬,伊默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空中。
一座塔楼撞开虚空,出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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