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神都?”
“是啊,这就是神都!”
赶着马的车把式收起了烟袋,仰起头,以一种敬慕、甚至于可以被称为是仰望的姿态,眺望着视线尽头处那几乎高耸入云的巍峨城池。
他虽然并非神都人氏,然而常年赶着车往来在南北之间,总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是以此刻同车上那位自南地辗转北上、头一次踏足神都的小娘子说起这儿时,语气里不可避免的平添了几分骄傲。
“官方的对外公文上,只说这是京城,然而本朝三迁其都,有中都和西都横亘着,那两边也可以自称京城,怎么能够凸显出天子所在之地的尊贵?”
“也不知道是打哪年开始,就有了神都的称呼,再之后逐渐流传出去,也就成了约定俗成的旧例。”
乔翎眺望着远处那几乎上可接天的城墙,惊奇不已:“好高!”
再仔细一看,又说:“那城门两侧的望楼,比城墙还要高!”
车把式哈哈笑了两声:“这还是离得远呢,等到了近处,娘子怕还得再吃一惊!”
马车缓缓向前,道路上汇聚的人流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于可以说是堵得水泄不通了。
车把式犯了难,说:“娘子怕是得等等了,看这样子,没个几刻钟是进不去了。”
乔翎抱着一只花布包袱,好奇的问:“这里时常堵住吗?”
车把式脸上的神采由是愈发明亮起来:“神都嘛,天南海北的人都想到这儿来看看,客商也必来此地。若是再有贵人出行,就更不得了了,堵上大半个时辰也是寻常,也不知今日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马车的行进速度极慢,到最后几乎是停滞不动了。
车把式也起了好奇心,叫她安心等着,不必担心,自己飞快的跳下马车,循着官道下的小径迅速往前边去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车把式满身大汗的回来了,神情惊奇:“小娘子一定猜不到今日是赶上了什么热闹!”
原本百无聊赖的乔翎眼睛微亮:“哎?!”
车把式胡乱抹了把汗,脸上表情有些古怪:“神都第一美人之一,今天要被发卖了!”
乔翎奇道:“第一美人后边怎么能跟着个之一呢?”
“还真没说错。”
车把式便暂且把话题岔开,带着一点跟乡下土鳖说城里八卦的优越感,跟她道:“神都才子佳人如云,可是最负盛名的美人,公认的只有两位。一位是邢国公之女左家小姐,另一位便是户部郎中之女张家小姐,今天被发卖的,就是后一位。”
说完又有些惋惜:“今日之后,估计就不会再有谁才是神都第一美人的争论了,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么可能跟一个罪官之女相提并论呢。”
乔翎似懂非懂:“可是听起来,国公府的门第跟户部郎中的门第也差很多呢,从前这两位是怎么被并称为第一美人的?”
车把式犯了难。
他其实并不知道内中缘由,但是又觉得被这个乡下来的小娘子问住,好像失了自己这半个神都人氏的气魄。
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他才语气不确定的说:“好像说这位张家小娘子不仅人生得美貌,还是个才女,学富五车?小娘子也该知道,神都向来追捧这些有学识的人!”
车把式神态流畅的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熟悉的别的八卦上:“你可知道三都才子卢行卢梦卿?他还没做官的时候,皇帝就请他前去赴宴了!听说他到西都去的时候,看他的人把城门都给堵住了!”
乔翎初来乍到,听车把式说神都风云听的津津有味,最后却又把话头转到起点去了:“那位张小娘子被带到城外来发卖,想来是张家出了什么变故?”
车把式言简意赅:“张家坏了事,全家都完啦!”
乔翎微微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她这么漂亮,又有才名……”
她语气里平添了一点物伤其类的怜惜:“来买她的人一定很多,多到连进城的路都被堵住了。”
“小娘子这可就猜错啦!”
车把式稍显唏嘘的抛出了他打探来的真相:“来的人是很多,但多半都是为了来见一见这位张小娘子,却没有要买下她的意思。”
“虽说圣人时代之后,女郎交际上街与郎君没有什么区别,但那也只是官宦人家之间,平头百姓、寻常客商,哪能见得到这样声名赫赫的人物?”
他说:“大多数人都是听说此事之后心中好奇,被称为神都第一美人的张小娘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样,真有那么漂亮吗?还有人专程从几百里之外的地方赶过来看她呢!”
乔翎只抓着头一句话问——诸多来客都没什么买下张小娘子的意思,她有些讶异:“难道有张家的故旧亲朋托了人要救赎张小娘子?”
“嗐,你想到哪儿去了。”
车把式说:“张家是彻底完啦,那些故旧亲朋倘若有这个余力,还能不管张小娘子的父亲吗?”
周遭人声鼎沸,喧闹非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左右张望一下,继而压低了声音:“那可是神都第一美人啊,从前张家还是官宦人家,张小娘子自己也颇有名气,也就罢了,现下既然已经被问罪,多得是人对她感兴趣的……”
乔翎很上道,也如他一般压低了声音:“既说多的是人对张小娘子感兴趣,又说大多数人是为了来见一见压倒神都万千女郎的美貌,可见一定是有个极要紧的人物放出风来要买张小娘子,所以令其余人望而却步,只想着来一窥神都第一美人的风采了?”
“小娘子真是聪明,一点就透!”
车把式夸奖了她一句。
乔翎又问:“老丈可知道那位极要紧的人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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