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搬了一架木梯过来。

陈云州示意他将梯子驾在匾额上方的墙壁上,然后拿着锤子和铁钉就要上去。

大家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个个连忙上前抢这差事:“陈大人,让小的来吧,小的爬梯最厉害了。”

陈云州没有拒绝,含笑将铁钉和锤子递给了最近的柯九,然后按住梯子的两侧道:“我帮你扶着梯子。”

柯九受宠若惊,连忙说:“使不得,大人使不得。”

陈云州轻笑着说:“无妨,我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又没比你多一只眼睛,少一个鼻孔,有什么使不得的?”

这话逗得在场的百姓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郑深若有所思。

这个新县令好生放得下身段。

听说他是去年的状元郎,如此年轻的状元,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但做人做事却讲原则又没有傲气,平易近人。

今天这事传开,只怕城中百姓都要对其交口称赞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新县令是生性平和不爱摆架子,还是特意做给人看的。

将快掉下来的牌匾钉好后,又等了一会儿,两个衙役带着周老太太两口子来了。

应该是从两个衙役口中得知了陈云州的身份,老两口一下车就跪地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鬼迷心窍,知错了……”

陈云州板着脸:“起来,你们这样子弄得好像是我仗势欺人,逼你们承认的,都起来。”

见他动了怒,郑深连忙给柯九使眼色。

柯九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叮嘱道:“陈大人平易近人,问你们什么就说什么。”

周家老两口连忙点头:“是,是……”

陈云州看着周老太太:“你说是我们的马车撞了你,马车哪个地方撞到了你?”

周老太太瑟缩了一下,疯狂摇头:“我……老身胡说八道的,没有这回事,没有……”

“哪个地方撞的你,说!”陈云州厉声呵斥。

周老太太吓了一跳,眼泪都滚了出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此时此刻,陈云州再也对她升不起丝毫的同情心:“你儿子说我们的马车撞了你,你也没否认,说吧,到底是马车哪里撞的你,前面还是后面,侧面还是马儿撞的你?”

周老太太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随意指了个地方:“侧面,马车侧面!”

陈云州让刘春将马车赶了过来,指着马车两侧说:“你说是侧面对吧?”

周老太太点头:“对,就是侧面。”

陈云州示意老太太:“你将左边裤腿挽起来,让大家看看你的伤。”

周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挽起裤腿,将小腿上的伤亮在人前。

陈云州指着她小腿上那团青紫冷冷地说:“大家都看见了,她这伤明显是圆形的,应该是被什么圆形的重物击打所致,大家再看看我们的马车后面的木板,四四方方的,如何能撞出圆形的伤?而且她伤的是小腿,我们马车的这块板子在成人腰部的位置,即便是撞也只能撞到她的腰肢上方,背部左右的位置,怎么会伤到小腿那么低的地方?”

刘春的马车后面就一个空架子,也就是放了一块一寸多厚的木板,木板平整,撞过去,不可能留下圆形的伤痕,更别提这高度严重不符。

围观的百姓纷纷点头:“是啊,怎么也不可能撞到她小腿的位置啊。太可恶了,这不是诬陷人家陈大人吗?”

“我听陈大人的车夫说,他们半路遇到周老太太,见其可怜,顺路捎了她一程,结果周家不但不感恩,反而诬陷陈大人,还讹了陈大人两块碎银子。”

“你们不知道吧,周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我有个表侄女就嫁到了周家隔壁的村子,听说周家的人啊经常在路上讹诈外乡人,他们周家男丁多,人多势众,很多外乡人都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

看见周遭百姓的指指点点,周家人臊得面红耳赤,周老汉立即冲周老太太使了一记眼色。

周老太太绞着双手,两眼带泪:“老身,老身年纪大了,记错了,是马惊吓到了老身,老身摔在了一块木桩上受的伤。”

不到黄河心不死。陈云州侧头对柯九说:“打半桶水过来,再拿块胰子或是皂角之类的。”

柯九点头,蹬蹬蹬地跑进了衙门,不一会儿便拎着一桶水过来:“陈大人,都带来了。”

陈云州提起半桶水,哗地一声泼在了周老太太的腿上。

“啊……”周老太太放声尖叫。

周大壮怒目而视:“陈大人莫非是想屈打成招?”

陈云州不理会他的色厉内荏,将胰子递给刚才与他聊天的那个热心阿婶:“婶子,帮我个忙,用这胰子轻轻擦擦周老太太的伤处。”

闻言,周家人齐齐变脸。

周老汉站了出来,声泪俱佳地说:“大人,小人一家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小人知错了,大人,求求您,别折腾我家老婆子了,银子小人都还给你,求求您饶了小人一家吧。”

啧啧,好大一股茶味。

一个糟老头子这副作态,恶心。

陈云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冲婶子投去个鼓励的眼神。

大婶被陈云州这笑容晃得眼花,心说陈大人这么好看,这么和气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污蔑周家人。她拿着胰子几步上前,轻轻擦拭了一下周老太太小腿。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好几道惊呼。

“掉色……她根本没受伤。”

“原来是抹的颜料啊,多亏了陈大人明察秋毫,不然铁定被他们骗过去,周家人真是太恶心了。”

”这周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竟是这种人。老话说得好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

人群哗然,纷纷声讨周家。

忽地,一刚挤进来的汉子纳闷地问道:“啥?什么周老太太,这不是我舅子他们村那个曲婆子吗?站在她旁边那老头子是谁啊?不像是她男人啊!”

啥?

不但伤是假的,就连身份都是假的,那这老婆子跟周老汉是啥关系?她在外面跟周家勾结,她男人儿女知道不?

围观的百姓嗅到了八卦的气息顿时两眼放光,齐齐扭头盯着曲婆子。

曲婆子被人揭了老底,气血上涌,脑袋一歪,晕了过去,直接证实了众人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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