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安默了默,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今日前来是想求娘娘一件事。”

“何事?”

宴清安低垂着头颅,恭敬道:“阿宁能得娘娘垂爱,是桑府之幸,如今阿宁也到年纪议亲了,不知娘娘可否为她说一门亲事?”

此话一出,殿内皆是寂静。庄氏脸上笑意全无,宴清安此言便是要为阿宁另寻婚事。

庄氏并不接话,宴清安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她,饶是她胆子如此之小,却还是为了女儿的事敢直面当朝太后,庄氏体谅她爱女之心,并未与之计较。

良久,却见庄太后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我知你担忧,以桑府的门楣,入了帝宫怕是难保阿宁此后的日子顺遂,但我可以与你保证,阿宁若入帝宫,位份绝不会低。”

闻此,宴请按直接跪了下来,她以额触地,声音几分颤抖,道:“求娘娘许阿宁自己抉择婚姻吧,我这个女儿走失十四载,桑府没能给她什么,唯愿她此后人生能够按自己的心意过活。”

见宴清安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庄氏抿了抿唇角,声音带上了几分严厉,道:“桑宴氏,你可知你女儿如今手中有多大的财富?”

闻此,宴清安缓缓抬头,据她所知,阿宁手中的明锦院的确收益不错,但应该也未到皇家过问的地步。

看出宴清安似乎并不知晓详情,庄氏压了压自己的脾气,道:“庆同、恒盛乃至大成的商雍如今都在你女儿手中,更遑论她手中的钱庄、商号,还有大渊东行的海上航道,一国对外财脉半数经她之手,出了大渊,西南荒漠之上的那些流民军、蛮部,乃至立国王室都要卖她三分颜面,这样一个人,莫说寻常世家,就算放在张南巷,谁人敢娶?”

除了天家,这笔财富给谁人会不招来帝王忌惮、他族觊觎?

庄太后的话如有惊雷炸的宴清安一时头脑空白,这些都是阿宁不曾与她讲起之事。

“若是你不信我之言,我道你一个名字,你自去打听,这上京氏族听到‘上宁’二字是如何评价。”庄太后看着宴清安此时的神情,方缓了缓语气,道:“桑宴氏,你亦道桑宁自小不在桑府长大,那你可知她养母为谁?”

“我养母喜欢经商,所以她与人合开了一间书塾,又办了个布坊。”

这也是宴清安对于阿宁对她养母的介绍,并无多的话。

“她的养母便是当今君上的亲生之母。”庄太后看着宴清安几分失神的样子,道:“若她要另嫁,须得她亲自与君上说,不由你我二人在此分说。”

宴清安此事方明白,阿宁归家之后所作所为的底气究竟在哪。此时她忽有一种感觉,桑家的这个女儿或许在十四年前便彻底走丢了,如今回来的阿宁虽然血缘上与她们相近,但实则与桑氏已是天渊之隔。

宴清安此时清楚地认识到,阿宁的亲事当真由不得桑府做主。

此时,嬷嬷前来禀报,说是言氏的主母,甄氏求见。

“今日当真是热闹了。”

庄太后看着宴清安低垂的头颅,她也曾为人母,知晓几分宴清安无能为力之感,方放缓了语气,道:“不过你放心,若是阿宁不愿嫁入帝宫,我亦不会强迫于她。我相信君上亦是如此。”

宴清安闻此话,方才跪地拜谢,而后在嬷嬷的护送下离宫而去。

此时,甄氏在宫侍的带领下,对着太后便是一礼。甄氏与庄太后年轻时曾相熟,各自嫁人之后便走动少了,也不知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

甄氏几分为难,却还是道明来意,原是言氏的嫡长子言子盛此前在夫人们的席间无意间见到了文氏嫡女文书意,便起了求娶之心,文书意的舅母谢陈氏见甄氏对文书意也颇为喜欢,便递了个话给文氏,但得到的回复却是文氏新丧,不宜议亲。

听甄氏说到这里,庄太后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何来询问我?”

甄氏是知晓此前庄太后倒是重视文书意,也有传言文书意便是当年庄氏为彼时尚为太子的徽帝选择的正妃,但最后此事却还是无疾而终,因此是想来探探口风,究竟庄氏是为何放弃了文氏之女。

二则,文氏新丧,文书意会随谢氏主母出席宴席本就不太合理,甄氏也怕给家中招来什么是非之人。念及此,甄氏想到自家儿子非文书意不娶的模样,亦是有些头疼。

庄太后如何不懂来人的心思,但她亦不能在背后坏人声誉,只道缘来缘去,谁又能说得准,这般虚无缥缈的言辞,又道文氏子女都是极好的。

见庄太后不肯实言相告,甄氏心中亦有了三分揣测,但既然太后不愿如实相告,甄氏再多说也是无益,方又聊了别的话题,在天黑之前离宫而去。

待甄氏离开,嬷嬷不由道:“这文氏之女当真是厉害,幸得当时娘娘明察秋毫,识其本性,若当真容她进了宫,怕是日子没个安宁。”

庄太后对这话不置可否,道:“通知文氏,文书意在祖父新丧期间享乐,不合礼制,罚闭门思过一月。”

庄氏通知的是文氏,便是在明面上告知文氏,帝宫已然知晓文书意还在上京城的事。有皇帝的话在前,文氏却视若无睹,纵女至此地步,文氏家主便要给一个说法才行。如今又有此禁令,言氏即便不知刑部的罪罚记录,也应当看懂庄太后的态度。

言氏乃重臣世家,这样的世家若是进了这样的新妇,对朝廷必不是什么好事。庄氏作为京中贵女之首,便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人为京中大族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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