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使团果如阿宁所言,是来谈商贸合作,而两条商道若要接洽,其中需要细谈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尤其是接洽之处,这几日,商行司的人与使团的商官争论个没完,一方提出在鲜国,一方提出在立国,鲜国距离大成近,受大成制约,若接洽点放在鲜国那么商道便会受大成限制颇多,立国同理,因而双方都不肯退步。

今日风华殿小朝会上,皇帝询问了商行司的进度,已然七日,其余的都差不多谈妥,就是这接洽的地点,双方争执不下。

两日后,双方再一次协商,原本双方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而商谈的会场之上,女子一袭皓月明空服在月衡的陪伴之下出现,一众大臣仿似抓到了救星一般。而与此同时,大成的众人看到阿宁的出现脸色却不是太好,尤其此次使团中亦有与她打过交道的商官。

阿宁以大渊之礼见了众人,道:“今日我虽是奉旨前来,但无论大渊还是大成,我亦不偏不倚,希望能帮诸位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阿宁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在场的这些人,能替一国谈判商事都该是立场十分坚定之人,其中不少她亦打过交道,不开玩笑,若不是看在他们身为一朝重臣的身份,阿宁真的能被他们气得动手,一个个都不是口说有用的主。

“宁老板今日怎么有空前来?”大成商官的中州话不如伽兰罗那么利索,但是见阿宁出来,第一反应便是与她拉关系。

“这是我们的昭宁郡主。”大渊商行司的人亦不落后风,毕竟这郡主的名分是当年太后亲自向先帝求来,是实封的郡主。换言之,这是他们大渊的人,你们大成的官套什么近乎。

就在半月前,商行司这群侍官还因与阿宁意见不合,而说她年纪毕竟过于年轻,虽行商道但未触及一国层面,难堪重任。那时,他们是心里骂着她,但却在事实面前又不得不服,态度极为扭捏。今日相见,倒是连态度都变了,可见这些日子,与大成的磋商有多磨人。

阿宁在一旁听了半响,双方就是在接洽点上不肯退让一步,毕竟这关系着自己所代表国家能否占据较大主导权的问题,因此双方都不肯让步,这一让便是有损一国颜面之事。大渊与大成多年来王不见王,周边诸小国都盯着,若是首次接洽便出现一方占据优势的情况,那么此后失利的一方会被他国如何看?在商贸之上的影响力必然会大打折扣。

无论是伽兰罗还是苏瓷,二者皆不愿再以兵刃定江山国土,因此商贸这等软实力便是极为重要。

“不如这样。”阿宁开口之时,双方皆安静了下来,看向她,原本他们吵这番架也不过是为了让阿宁看清楚,各自争夺的点在哪,等的就是她出声。

“在立国以西的位置,建一个商合城,做两条商道接洽用,大漠本就宽广,也正好能有一处地方,让走商的商队整合物资、稍作歇息。”

这话倒是不错,只是要在大漠之中建这种东西费用肯定不少,再者,立国以西距离西南十一部便近了,当年庆同废了大力气才让他们同意让商道经行,此番再去谈不知能有几分胜算,更何况十一部原本资源就有限,一个庆同已然能够满足他们自身所需,这个商合城给他们带去不了多少利益,更甚者,有了商合城必然就有军队把手,他们又岂会同意?

众人将担心的问题一一提出,阿宁道商合城的驻守还是让萧盛的军队去做,因十一部的人服他,而且此番能将他的兵力进一步往西边调配,全线均匀下来,对于各方都不存在什么威胁了,至于其它,她会与庆同的人商量。

有阿宁这句话,此次谈判的结果也算是有了些许的进展,其实钱财对于两国而言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还是在于,若是朝廷投入见了商合城,那么恒盛便不再是民间商道,需要归商行司监察了。

对于这一点,阿宁在提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毕竟如今这两条商道已然上升到了两国建交的层面,当然不可能再由民间的商行说了算,因此她亦做好了准备,将主控权交给商行司,而明锦院会以代管理的形式收取一定的费用,那么商道管理上也不会出现大的变动。

这样恒盛与商雍一样,虽由阿宁的人代管理,但本质上属于朝廷。这对于阿宁来讲也有好处,这样一来遇上大事她便有两大靠山,也不用她自己去费心费力解决,尤其现在这两条商道穿越的许多地方并不太平。

当年庆同走过的那些弯路,如今她都可以能避则避了,无论是西南十一部,还是那个贪婪的萧盛,有事自行去找两大国的主事人,她桑宁便不奉陪了。但前提是,他们有那个胆子。

月衡也曾问过她,为何不与苏瓷提出将恒盛与庆同合并,但阿宁拒绝了,只道无须刻意为之。庆同存在的本质是借由资源均衡各方势力,它本质上与朝政相协,庆同的任何调动都会让各方多加揣测,反而误事。

而恒盛不同,它就是一条纯商道,无论是普通小户还是世家大族,符合条件者皆可参与,按照阿宁与苏瓷的想法,恒盛与庆同存在本意不同,在西南境,庆同会以西南十一部乃至更深的南边为主,而恒盛则会以西边为重,前者以资源安定西南蛮族,后者以财富引诱贪利之人,尤其是那些对于大漠以西乃至北境大陆有着贪婪之心的大族。

对于大渊国内而言,此举一能预防淮南氏族以商裹挟朝政的可能,二来也能消化大渊淤积的资源。

而阿宁所谓的跟庆同谈谈,其实根本无须谈,苏瓷在小朝会上询问众人进度之时,他便已经与阿宁定下了计划,那些为难都不过阿宁说给双方听的罢了,让众人明白她费时费力经营此事,此后明锦院再与他们谈费用的时候也能更好提要求。

阿宁的商事虽然顺利,桑府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愁云。

近日,因阿宁提到了姻亲之事,宴清安今日去云府之时便提了一嘴,康氏作为姨母自然也关心此事,毕竟阿宁这般年纪的女娘在上京也该议亲了。

其实自阿宁封了昭宁郡主之后,本该就有媒人上门才对,但至今,桑府门前几乎无人问津,问起原由并非是阿宁不够优秀,或者桑府门楣过于低微,而是阿宁是庄太后定下的人,皇家要的人谁敢去娶?

康氏将此话说与宴清安的时候,她脸色瞬间变得几分苍白,未待康氏多相劝,宴清安便只身去了一趟帝宫,求见庄太后。此前庄氏曾邀约宴清安无事可多入宫走动,因此玉璋宫得到她来的消息便着宫门处放了行。

今日正巧庄氏午休起来,着人梳好了妆发便见宴清安十分拘束地站在玉璋宫内候着,庄氏不由心下感叹,这阿宁到底不像是桑府之人,她想起第一次见阿宁是在上恩院前,一众女娘之中,唯有她敢直视自己,那双眼睛她那时便记住了。

“别站着了,坐吧。”

庄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了高位,宴清安此时复才在宫侍的指引下坐上了客座。

“今日怎得有空?”庄太后浅笑,“前些时日阿宁还在宫中便想着你该多来看看。”

听庄氏这话,宴清安又几分不安地站了起来,连连告罪。此举让庄氏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你坐下吧,在我这宫中无需那么多规矩。”

见庄氏还是好说话的,宴清安复才又坐下。

“今日所来何事?”知道宴清安的性子,庄氏便也不与其多言了,直接问了她今日进宫的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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