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我们离开原来是要打仗,刚刚可受伤了?”舟楮实认真检查,一脸担忧。

“放心,我没事。”

任苍耳不高兴的递上酒袋:“给你。”

祝旋覆笑着接过,闻了闻:“正好渴了,这米酒最是解暑。”

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任苍耳和舟楮实暗中目光交叠,传递着某种信号。

不过多时,祝旋覆晕了过去,任苍耳立刻接住。

此时马车上才下来一名女子,拿着宝剑,后背背着弓。

看到被迷晕的丞相,担心的说道:“丞相没事吧?”

任苍耳将祝旋覆抱在怀中,踉跄了一下,说道:“放心,睡一觉就没事了。”

舟楮实郑重行礼,对那名女子道:“有劳凤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

“舟大人放心,能假扮丞相大人是我的荣幸,麻烦您告诉任大人一声,丞相醒来,打了任大人,可不能再打末将了。”

李小将军听后,噗呲一笑。

女将军大大方方对这李小将军抱拳:“在下凤芷。”

“原来你就是凤三娘子的侄女啊。”

“你认识我?”

李少将军笑的尴尬:“可能凤将军忘记了,去年八月,凤三娘子向我父亲要过我的画像,说是给她的将军侄女选夫。后来……在下落选了。”

凤将军不好意思的抱拳:“并非你落选了,而是我都没选,抱歉,我志在军营而非家宅。”

其他人识趣悄悄离开,只留下二人。

李少将军刚刚第一眼见到凤将军,心里便跳个不停。

:“凤将军太优秀,身为将军的儿子,难免被拿来比较。凤将军镇守一方,军功卓着,末将甚是自卑,但昨日丞相还想给你我保媒,说你我二人相配。

因此我才有了信心,想着……这次大胜匈奴后,再给凤将军送一次画像。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凤将军,真是有缘。”

凤芷眼睛都亮了:“丞相大人提到我了?”

“嗯,连连夸赞,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镇守一方,难逢敌手。”

凤芷开心坏了,重新打量起对面的少年,大大方方说道:“既是丞相保媒,我愿意相处看看。”

陈小将军眼睛一亮:“你我都是武将,不若比上一比。”

“怎么比?”

“就比匈奴王的人头,若是我斩下,你就嫁给我,我做主夫,以后随我青州驻守。

若是你先杀了匈奴王,我愿意入赘,随你去西南,日后都听你的,就像任大人和丞相一般,成就千古佳话。”

“有何不可。”

“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

等祝旋覆醒来时,已经出了戈壁,来到青州。

“水~你们让我睡了几天?饿死我了。”祝旋覆有气无力的说道。

四周黑暗,应该是夜晚,身边倒是睡着一位,推了推,没醒。

“一身小心眼儿,睡眠质量还这么好。”祝旋覆借着一点烛光,捏住了任苍耳的鼻子。

“好大的胆子,敢合起伙给我下药。”

祝旋覆想到那米酒,自嘲一笑,学医多年,居然被下药成功,真是大意了。

任苍耳被弄醒,目光先是惊惧,随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呲着雪白的大牙一乐,翻身将祝旋覆扑在身下。

“你吃了豹子胆?”

“反正你明天一定会找我算账,不如趁着你现在没有恢复体力,我先占些好处。”

“要亲就亲,不要舔耳朵,痒……”祝旋覆无力的偏过头。

这家伙是越发不像话了,原来任葶苈一再的纵容怂恿他三弟,是为了培养一个赖皮制我,心机颇深。

祝旋覆心里想着任葶苈诡计多端,却忘了自己算计人家的时候。

“专心些。”

祝旋覆哼了一声,心想:以后再惯着你,我就不是祝旋覆!

两盏茶的时间,任苍耳喘着粗气执拗的问道:“我强还是大哥强?”

祝旋覆虽颇为享受,此时却起坏心:“你也知道,你大哥的武功不低,而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会有可比性吗?”

说完又在任苍耳的肚子上掐了一把。

“偷偷练腹肌?不过还是差你大哥一些。”

任苍耳一脸不服:“我大哥哪有你说的那么强,我听你们也不过如此。哎呦!疼。”

“你听我们墙角?”

“我与二哥两个人加起来,定能胜过大哥。”

祝旋覆红了脸,半晌推开任苍耳:“荒唐。”

此时门打开。

舟楮实端着汤走了进来,看到里屋二人衣不蔽体,尴尬的就要退出去。

任苍耳眼珠一转,跳下床将二哥带到床边。

“二哥,快给她喝些东西吧,不然要渴死了。”

舟楮实只好坐在床边:“胡言乱语,不可提死字。”

说完给祝旋覆整理好歪斜的鸳鸯肚兜,披上中衣。

祝旋覆没有力气,只能靠在任苍耳怀中,由舟楮实一点一点喂汤。

“真好喝,我睡了多久,饿死了。”

“我刚刚没有喂饱你?二哥来了接着喂便是。”

三个人,一个横冲直撞,两个目光短暂对视,假装听不懂。

“咳,好喝。”祝旋覆有些尴尬。

任苍耳却神色如常,继续喂:“我们给你下药,妻主不生气?”

“你们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敢迷晕我,自然是有万全的保证,再说,若背后没有任葶苈的指示,我想你们也不会给我下药。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我会尽数算在任葶苈的头上。”

舟楮实:“大哥只是不想妻主有危险。”

“既然知道我不生你的气,就应当叫我旋覆才是。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们对我的情谊。”

任苍耳眼珠一转:“我倒是有个惩罚大哥的好主意。”

祝旋覆来了兴趣:“说罢,说得好,刚刚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让大哥给丞相大人守一年的夜,日日睡在脚踏上。”

“三弟的意思是惩罚大哥还是我们三人,大哥日日睡在旋覆寝室的脚踏上,你我如何侍寝?”

“我在床上,大哥在脚踏上,又不影响。”

舟楮实红了脸:“荒唐!这样成何体统。你也不怕大哥听不下去,宰了你。”

任苍耳手指把玩祝旋覆的发尾:“也是,凭大哥的嫉妒之心,半盏茶不到我就被嘎了。”

祝旋覆自然明白任苍耳的想法:“苍耳,歇了你的荒唐念头。”

“三弟有什么荒唐念头?”

“一个月那么少,分不如和,反正都是兄弟。”

舟楮实突然领悟,脸上、脖颈、甚至手指都红了。“有辱斯文,我先下去休息了。”

“二哥,这关起门只有一家人,你怎么这样古板。给你看看这个,不仅写的好,画的大胆,比咱们家狂言先生的书更上一层。”任苍耳铁了心不让二哥离开,掏出准备好久的小书,一定要二哥现在就看。

祝旋覆自然知道任苍耳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书籍,但好胜心和好奇心驱使下,最后三人头对头开始看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在此道上压我一头。”

“嘶……真是好秋千。”

“我天,真是好腰……”

“我看这个不错,试一试?唉唉唉,二哥你可不能临阵脱逃,我先锁门。”

“这……使得吗?”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一夜深入学习,家庭和睦。

祝旋覆扶着腰,一边感叹古人的开放,另一边的任葶苈就拿到了,圈子里某位先生的又一新作。

好胜的家伙,从不认输!

祝旋覆住在青州城里,一手掌控战争全局,一手奋笔疾书,誓要写出夫妻们和谐相处的好书,在小众赛道上保持自己的创作地位。

注重想象与实践相结合的创作者,一时间,住的宅院中都是三人相处的身影。

直到三个月后,匈奴王被凤将军斩杀,匈奴一下子分成了三十几个部落,男丁损伤殆尽,不得不向北迁徙,百年之内西北再无威胁。

西域使节团作为诱饵的一部分,三个月内经历了三十多次次交锋,精疲力尽,狼狈不堪。

进入大乾领土后,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痛哭,他们终于安全了!

祝旋覆也是时候回汴京了,觉得和使节团一起启程。

没了一千多青州骑兵的护送,西域使节团前面,那辆三十多人护送的马车,显得有些孤零零。

“这辆马车里面,会是那日救我们的女神-强吗?”

“这可说不准,也许是那位大乾女将军呢?若是那位女将军,咱们还是小心点儿为好,简直就是杀神。”

“只有三十几个人守卫,我想不是那个女将军,应该是女神-强!”

西域人牵着掉毛的骆驼在马车后面说着波斯语,嘀嘀咕咕。

为了避免麻烦,祝旋覆自然不会在西域使节面前暴露身份,依旧打算用独降这个名字。

晚上休整时,任苍耳去河边取水,被沐兮页国太子拦住了。

沐兮页国太子明亮的眼睛发着蓝光(蓝眼珠),金黄色的头发像是秋后割了头的稻谷苗,鼻子高直的非常突出,惨白的脸和白无常一个颜色。

长的不难看,就是像个颜料盒,和自己黑发黑眸相差过大。

“我不喜欢男人。”任苍耳直接拒绝,转身要走。

“你等等。”

任苍耳看到挡在自己面前那只长毛的手臂,心想:这人连体毛都是黄的,不会是猴子变的吧。

“请你给我一个告白的机会,我对你一见钟情,哦!没有你,我会痛苦死去的!”沐兮页国太子单膝跪地,手捧胸口。

“你的大乾话说的不错,但我不信一见钟情。我用了三年,才确定我妻爱我。我只想守护着她,共度此生。”

“被平分的女子有什么好,我可以给你全部的爱。”

“沐兮页国太子,我劝你带着你全部的爱赶紧挪窝。

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不被喜欢的爱如柳絮一般轻贱,你的爱在我眼中亦是如此。”

任苍耳想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毕竟被女子爱慕,妻子也许会觉的夫郎有魅力,可被一个男子疯狂示爱,万一被妻子翻旧账,那可不太好。

“原来大乾人连拒绝爱的话,都说的这么有意境,柳絮飘飞,如同爱情。”大乾文化水平极其一般的沐兮页国太子,并没有觉的被侮辱,反而一阵回味。

任苍耳纵横商海,嘴上功夫自然十分厉害,可偏偏遇到这么一个呆子,都被气笑了。

“你起来,我真好奇,你一个太子怎么敢喜欢男人,不怕被废吗?”

沐兮页国太子单纯的看向任苍耳:“爱一个人是很神圣的事,父皇就是废了我,我也要追求纯粹的爱情。”

任苍耳回到马车里,还想着沐兮页国太子的话。

马车里,叽叽喳喳的难得闭了嘴,祝旋覆有些好奇。

“听说刚刚沐兮页国太子到河边堵你去了?”

“旋覆,你说,我爱你是因为你有很多钱吗?我这是纯粹的爱吗?”

“哦,我知道了,你这是刚刚遇到恋爱脑了。我就说他一个太子,跟着使节来大乾凑什么热闹,原来是被沐兮页国国王故意驱逐到大乾的。只怕他一到汴京,废太子的旨意就会到他手中,新任太子继位,他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苍耳,恋爱脑可以,单纯的爱情这世间也定会有,但你我本身就不是单纯的人,若是我没有科举,没有经商天赋,更不曾算计你们,又怎么会和你们相识?

当年成婚时,若不是因为合适,我确实不会让你一同入赘。但那是之前,几年朝夕相处,我与你是夫妻,是家人,生死与共,再不会用之前的利益来衡量我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解毒时服下的药剂,我此生不能再有孩子,你们就是我一生仅有的家人。”

祝旋覆双手贴在任苍耳的脸上:“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觉得我偏爱葶苈,楮实与我还有年少情谊,而你我只有冷冰冰的利益。

那我今日就认真告诉你,我爱葶苈,他与我灵魂契合,是难得的知己。

我爱楮实,他给我无限的温柔与信任,是难得的家人。

我也爱你,苍耳,我与你何其相似,自小没有家庭庇护,只能靠所谓的坚强、懂事让自己强大,我懂你难有安全感,所以我纵容你的试探,包容你的胡闹。

我和你是一类人,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想要给你很多很多的爱。

人生才多长,何必日日看着不足,想着不顺,有时间不如一起在府中烧烤饮酒,狂歌而舞,岂不快哉?”

任苍耳轻声说道:“我总是想,你比我们都小,却比我们成熟,是经历过多少事,才让你活的如此通透。”

祝旋覆的手指轻轻放在任苍耳的唇边:“若是心疼,晚上便穿着琉璃纱衣来找我。”

………………

现代。

法院调解庭。

“你们来这里闹也没有用,你女儿生前已经写好遗嘱,她的一切,包括遗体全部捐出。你女儿早已经成年,这份遗嘱也是生前意识清醒时自己去公证处做的公正,具有法律效益。

你们告人家导师没有任何道理。”女法官拿着遗嘱影印本,苦口婆心的劝解。

坐着的中年妇女满脸沧桑,鬓角白发翘着,衣服破旧且不合身,此时她死死拽着自己儿子的衣角,愤恨的破口大骂:“放屁,你们就是看我姑娘死了,想白占她的遗产。她当年可是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的华大,从大学到什么硕博一直跟着这个老师,他一个男的定是骗了我那不懂事的娃,什么全部钱捐了,我不信!

把她的房子给我们,不然我就告他和学生乱搞!”

年近六十,儒雅的教授此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倒是和导师一起来的师哥说话了。

“你们含血喷人,你们不仅是在污蔑王教授,更是给自己的女儿泼脏水。你们这样也配要师妹的房子?

小学到初中是贫困地区免费教育,从高中开始,她全是靠奖学金上学生活,你们给过她一分钱吗?高考出分后,甚至为了其他院校给的钱,将师妹捆住抽打,逼她改志愿。

若不是她靠自己逃出来,只怕已经死了吧,她活着的时候为了躲开你们,活的像个影子,东躲西藏。

若不是死后要通知家属,你以为她想见你们。当年她去捐献遗体,是因为看到新闻上,自杀的女子尸体被父母拿去配阴婚。

师妹都死了,你们就放过她吧。”

“呸!生下她没淹死,就是想着养大以后嫁人,弄了彩礼给我娃结婚用。你们这些外人事真多,之前是村长和学校老师非要让她上学,还哄骗我说,考上大学能挣大钱。

后来,她倒是在城市吃香喝辣,我生她养她,连她一分钱也没有见过,告诉你们,她的钱都是我的,你们想抢,我就天天过来闹,也去学校闹。

她车祸的赔偿呢,怎么也有百十来万吧,对了,她救得那个女娃呢,他们怎么没来,救命恩人死了多少也该表示表示吧。

还有你!”妇女指着教授喊道:“没有钱,我就告你和那个死女娃乱搞关系,给你们贴大字报,天天去学校门口闹,让你身败名裂。”

教授听到这里突然笑了:“当年孩童的我和父母因为阶级成分问题,被下放到农村。早就见识过你们怎么批斗我父母,折磨他们,以至于我早年失去双亲。

江弃女(祝旋覆前世名)是个好孩子,我将她当孙辈看待,文人有风骨,她的遗愿我必会为她达成,她去世后,定不会让你们沾染她一分污垢。

她为救人而走,清清白白来,潇潇洒洒去,身为老师,大学那日我能护着她,此刻也一样。

你们尽管去学校闹,她的遗愿会百分百执行。”

法官:“江弃女的家属,我们法院会严格按照法律条文办事,如果你无理取闹,影响他人正常生活,他们有权对你们提出控告。”

江弃女的师兄站起来说道:“你要来学校闹,我就打电话报警,到时候让你儿子好好进去受几天教育。”

妇人看着自己捞不到好处,直接躺地上来回打滚,哭闹:“天杀的,辛辛苦苦养了个白眼狼,不孝顺父母降报应,你被撞死也活该,死丫头,白养了!死了活该,早该死了!”

………………

“旋覆,旋覆!”

祝旋覆从梦中醒来,一脸迷茫,好像分不清身处何地。

舟楮实紧张的看着她:“还好吗?”

“没事,梦魇了。”

“定是个噩梦。”

祝旋覆愣了一下,释然一笑:“也许不全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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