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宥城听完这话,认为林泽的男朋友平时肯定没少嘲讽他,他闷闷不乐地走在林泽的左手边。
林泽现在才发觉到,只要他一提起唐兆,杜宥城要么就是不说话,要么表情就会变得很冷。
“你怎么了?”偏生他还想再问问杜宥城如今的感受。
杜宥城摇头说:“我没事。”
走着走着,林泽能察觉到杜宥城不太美好的情绪。他自知有点过分,让杜宥城帮他搬家,还逼着杜宥城吃了不太健康的烤串,并且老是动不动地提到唐兆这个不存在的男朋友,于是林泽突然心生小小的愧疚。
两人走到一处拐角,这里的行道树都是百年老树了,路灯的光线被树叶遮挡得干干净净。
林泽突然站定不动,杜宥城也跟着停下来,他以为林泽是走累了,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踮起脚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杜宥城做了那么多次手术,可能是麻木了,已经不再有特别忐忑的心情,而在此时,在这棵老梧桐树下,他沉溺于林泽布满小心翼翼的眼神里。
落叶有声,他不确定林泽这样让人产生误会的动作,致使接下来会产生什么行为,但是他并没有任何不乐意以及排斥的心情。
风里有一层草木葱茏的味道。
而林泽觉得杜宥城个子太高了,他不太容易地够上去,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杜宥城的脸,借此说道:“杜宥城,你不要拉着脸,看着很凶。”
即使语气是命令式,但是行为却很轻柔,跟一阵风一样,轻拂过杜宥城的脸又走开了。
有些感情越想抽离却变得更加藕断丝连。
杜宥城眼底一脸潮涌,纠结、困惑、抑制的心情都缠绕成矛盾的、杂乱的线,在世俗道德和情感蔓延开来的涟漪里,他呼吸一紧。
林泽能感觉到杜宥城脸色更为凝重了。他突然想起杜宥城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
“对不起啊,我…那个…我不该碰你脸的。”
正要离杜宥城站远一些,一阵阴影笼罩袭来,林泽感觉自己的下嘴唇被人yao了一下,力度还不小,似乎是再也控制不了,带着不小的怨气和痛苦。
等杜宥城再崩着脸退开,林泽才后知后觉这是一个只有两秒钟的吻,并且觉得杜宥城嘴唇的温度凉丝丝的。
林泽很不平静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总以为是错觉但又那么真实,他分不清心底的情愫是欣喜还是激动,但是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内心被这一个吻弄得乱七八糟,他却仍然故作镇定地说:“杜宥城,我…我觉得你有点过界了。”
即使语气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裴司琛最近不知道在做什么,南嘉恩只要一出现,就会避开他。南嘉恩不知道裴司琛在和他错开时间做康复训练。
今日裴司琛就能出院了,此时正在病房里开视频会议。明明都要出院了,还专门叫南嘉恩过来一趟。徐妍今天因为要和朋友聚会,没空来。
这里并没有什么需要南嘉恩帮忙的地方。
裴司琛开了半个小时的会议,突然问南嘉恩:“我给你的那块表呢?”
南嘉恩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思考了半分钟,才想起那块表放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这块腕表价值不菲,现在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着。
裴司琛突然这样询问他,莫名让南嘉恩心脏一紧,他动作迟钝地把表拿出来。
“我还以为你把它弄丢了,过来。”裴司琛对他悠声说道。
南嘉恩慢慢走过去。
等走到床边,裴司琛重新为他佩戴了手表,手停在他的手腕上,又慢慢去触碰了他的无名指,不知道在比划什么,最后告诉南嘉恩:“我们晚上就能回家了。”
“好。”
会议并没有结束。
南嘉恩在外面的休息室静静地坐着。两个保镖正站在走廊饮水机旁边聊天,他们和南嘉恩长久呆下来,认为南嘉恩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对南嘉恩减少了很多警惕。
即使是这样,他们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南嘉恩身上,不容松懈。
陈景良手上抱着一堆文件赶来医院找裴司琛签字,两人又在里面谈论很久的事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陈助理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目光古怪地看了南嘉恩一眼,又去瞥了一眼走廊上的时间表,之后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大概是去忙裴司琛给他吩咐的事情。
下午四点整,电子表变了时间,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电梯走出来,脚步朝向裴司琛的病房,里面还有院长,是要对裴司琛出院前最后一次检查。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趁保镖被几个医生挡住的那一刻,南嘉恩立马走向了旁边的逃生通道。
逃生通道空无一人,除了绿色标识的颜色以外,便是他的脚步声更为显眼,他先是稳着脚步走,下了好几楼,才敢提起速度跑下去,随之跑得越来越快。
在十六楼的时候,他便听到上面传来的开门声,随即是更猛烈急促的脚步声。他慌不择路地推开这层楼的门,换到走廊另外一头的逃生通道跑下楼。
跨出医院的那一刹那,他第一次感觉到空气是自由的。即使前方是嘈闹的红绿灯路口、密集的人流站在斑马线等待、四周都是人的杂音和车辆此起彼伏、不耐烦的喇叭声。
前方有一条小吃街,巨大的叫卖声和背影音乐盖住了南嘉恩心脏急促的声。
在很久以前,因为不敢走进南家的大门,他也想过离开,但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再呆在裴司琛身边他会死掉。
即使没有一个清晰的方向,现下只有远远逃离才能缓一口气。
他看不懂裴司琛,已经分不清裴司琛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虚假的。
几乎是南嘉恩跑走的一分钟,保镖们就开始在医院大规模地找人,并且当即告诉了裴司琛。
南嘉恩从医院出来后,便朝南边跑。这样跑在街道上更为显眼,他逐渐意识到这一个问题,随即立马停下来,然后快步走起来。他已经记不清路的方向了,只是挑着街道最偏僻的小路一直走下去。
这人脸色越来越惨白,额头前露出了薄汗,但也顾及不到这些了,身上皮肤发麻发冷了。
穿巷风每逢袭来,都像是汹涌藏匿的危机,身后传来的各式各样的响声,都让他觉得是有人追过来了,但是他根本不敢回头。
如今他又涌生了对裴司琛的恨意。恨也是一种感情,曾经他压抑自己对裴司琛的情感,偶尔也会被裴司琛的一些行为触动,可是真正再次感到欺骗,全然又只剩下深深的恨意了。
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心脏,强忍着心里的难受和恶心往前走。南嘉恩的行为举止过于突兀,引得巷子里面的居民不时往后看他。
先前跑得太快,有一瞬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了,南嘉恩只能在一处墙边停靠下来,他急促地呼吸着。
天色越来越晚,前方只有一条街了,跨过它,再走得偏僻、走得再远一些,就应该甩开来找他的人。
但仅仅在十五分钟左右,裴司琛的人就找到了南嘉恩。
南嘉恩刚要穿到对面的街道,昏暗的街道在一瞬间灯光大亮。他下意识地就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有好几辆车停在了他前面的巷角,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出入口,完全不给南嘉恩一点空隙。车前灯把南嘉恩满头是冷汗的脸照映得更为狼狈不堪。
四下无路可退。
裴司琛慢慢从后面走出来,他还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外面随意披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腿上还有伤,走得却很稳,阴戾的眼里满是积攒的怒意。
除了有灯照映的地方,其余角落漆黑如死,如同无边无际看不见任何希望的夜海,而裴司琛就踏着这些地方来到南嘉恩所在的角落——一个电线杆和枯树交叉的地带,枯树上还挂着未凋落的黄叶,冷风刮过来,在此刻发出诡秘的萧瑟声。
南嘉恩就躲在那里,愚笨又天真,还想徒劳地往后退。
可是他身后除了厚重的墙,哪有什么路。
“跑什么?”他问南嘉恩,没有听到回答,他走得更近,逼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分明前几天还能为自己耐心地解扣子,下一秒就想尽办法不要命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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