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裴司琛声音暗沉地问他,他攥紧着右拳,因为来得焦急,腿上传来一阵刺疼。而另外一只手用力地擦拭着南嘉恩下巴上那点灰尘,仔细一看,在刺眼车灯和破败巷灯的重合下,他的脸孔越发狰狞可怕。
南嘉恩像是跌入了冰冷的河流里,彷徨又惶恐。
“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裴司琛摸着他的衣领,轻轻一拽,就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他的拇指划过南嘉恩的脖子,如同锋利的刀口,似乎只要用点力,那细细的脖子就能被自己轻易捏碎了。
他能感受到南嘉恩全身的颤抖,却像个嗜血的野兽,不容猎物后退,他逐渐逼近,能闻到眼前人骨头和皮/肉散发出畏惧的气息。裴司琛的拇指慢条斯理地碰着那脖子上一根青色的血管,又变了方向,慢慢往下。
“别碰我…”南嘉恩握紧他的手,牙齿都在发出颤抖。
南嘉恩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不禁让裴司琛停顿了几秒。
“为什么不让我碰?就这么讨厌我?”
那冰冷的手指离开了脆弱的脖颈,又触碰到南嘉恩细瘦的手腕上,再是自己之前送给南嘉恩的腕表上。那里安插了一个小小的追踪器。
他当着南嘉恩的面,不加掩饰地将它取下来,粗暴地拆开。追踪器被扯开的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裴司琛没看一眼,直接甩到了一边的地上。
地上传来不小的碰撞声。
原来跑得这么远也没有用,裴司琛总是能轻易找到他。南嘉恩的瞳孔颤了颤,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裴司琛。
“你怎么跑得掉?”裴司琛声音极冷,像一场黑雾笼罩着南嘉恩的身体。
“裴司琛,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南嘉恩抬起脸对他说,他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纵使裴司琛能感受到南嘉恩对自己的厌烦,但在此亲耳听到,他脸色骤然一变,甚至手都有些发抖。
“恶心什么?”裴司琛忽然笑了,那笑意寒意刺骨,令人瘆得慌。
南嘉恩推开他,眼尾一片赤红,几乎是再也忍受不了裴司琛了。
“我现在对你是毫无利用价值了。”南嘉恩说着说着,泪水慢慢流下来,哽咽着说道:“我看电视了,南昌宁最近快要退休了,我还遇见了一个叫许嘉允的男生,他说自己也被你包养了……”
“你怎么能骗我一次,还要骗我第二次,你以前说……你会难过,难道我就不会痛苦吗?”南嘉恩口齿不清地说道。
他依然记得在去苏千壹婚礼前,裴司琛对他说的话。他当时确实是认真地思考过,自己离开c城也是会让裴司琛担心牵挂的。
而如今全部都变了。追踪器是血淋淋的事实。
“你就是这么想的我?”裴司琛厉声说道,“许嘉允和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碰过他,我也没有想利用你。”
可是南嘉恩已然不信任他了。
“南嘉恩,无论我现在怎么做,你都不会信任我是吧。”裴司琛脸上一点温度也没有,目光像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他以为这次住院,南嘉恩对他的态度好一些了,现在发现,都是假的。
“跟我回去。”裴司琛语气刻不容缓,直接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这一细看,才看到南嘉恩的鞋子上沾了很多黑泥,小腿上还有红色的擦伤痕迹,不知道南嘉恩是在哪个臭水道上和乱七八糟的地方跑过,也可以看出南嘉恩是多么想离开他。
长久以来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在这一刻消沉下去。
裴司琛心想,自己是多么可恶至极的人吗?
卑劣、偏执、极端,能让南嘉恩这么讨厌他。他很少感受到无力的情绪,那种不能因为努力而达到目标的无力感,在南嘉恩面前,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作用。
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
他把南嘉恩抱起来,放进车里。南嘉恩因为这场逃跑完全没有力气了,似乎可以任人摆布。
他和南嘉恩一起坐在车后排,车从市区大道开上蓝山,开得很稳。
“你又想把我关着吗?”南嘉恩转头问道,面无表情,似乎是已然绝望了。
“裴司琛,你总是不会在意我的感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蓝山已经逐渐亮起了山间路灯,半山坡的树木因为盛夏又长高长深了,山风凛冽冷寒,像在鞭策人的大脑。
夜彻底降临。
很长时间,裴司琛都没有说话。
南嘉恩以为他已经忽略自己的话,大多总是这样,很多时候裴司琛对于不想听的话,就会变得默不作声。那也是一种对立的态度。
而隔了半分钟,裴司琛却转过头,声音艰涩,似乎做了很难的决定,他低声说:“南嘉恩,我可以让你走。”
南嘉恩还以为产生了绝望到谷底里的、不切实际的幻觉。但是裴司琛的声音非常清晰明了,表情也格外认真。
“我一直以为,让你呆在我身边,我还有赎罪的机会,可是我现在发现,你一直是痛苦的……”
一回到家,roro就从院子里跳出来,但是南嘉恩和裴司琛都各有心事,没有太理会它。
先前在车里,裴司琛又对他说,会把南嘉恩自己的手机和银行卡交给他。
裴司琛这副严肃的模样似乎没有说假话。
家里被专门布置了,房子角落摆满了很多蓝色的鲜花,餐桌上的装饰更为精致,放置着蜡烛和鲜花,正中间是一个蛋糕。蛋糕上面的数字突然提醒了南嘉恩,今天是他的生日。
如今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意义了,颜色鲜明却落了一层灰黯。
裴司琛没有对这些摆设有任何解释,直接忽视了它们。又不知道去哪里了,上了楼,好久都没有出现。
roro一直围着南嘉恩身边,好像感受到了提前离别的情绪,没有办法,南嘉恩只好把它抱在怀里安抚情绪。
他环顾着这些布置,把狗抱得更紧了。
南嘉恩一个人在楼下等了将近十分钟,中间依旧不安,以为裴司琛又会欺骗他,先前在车里说的话都不算数,只是想敷衍他,把他带回家里而已。
不久后,裴司琛才从楼上慢慢走下来,把南嘉恩的手机和银行卡、身份证放置在他的面前。
“我让你司机送你下山。”他眼眸一片漆黑,藏着很多情愫,他问南嘉恩:“你想好今晚住在哪里?酒店?”
而南嘉恩接过自己的东西,声音没有起伏:“我可以自己下山的。”
他走到门边,突然又转过身,roro也站在他脚边,紧跟着南嘉恩不放。
裴司琛被他这一回头带动了所有死寂的情绪,而南嘉恩目光警惕,只是问:“你没有在手机上安装追踪器吧?”
他怀疑、不放心的神情给了裴司琛重重一击。
裴司琛有些站立困难,腿上越来越疼,他不得已靠着旁边的墙,语气生硬,依旧不退一步:“你再不走,我就要改主意了。”
他的身影在没有开灯的角落越发落寞萧条。
这一次,南嘉恩没有回头,似乎是终于解脱了,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了,不会再看裴司琛一眼。
裴司琛看着南嘉恩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先是把一直门口叫喊的狗关进了小房间里,走出来不知道该干什么,又走到岛台前静默地站着。
内心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一个事情,也只有这一件事情了——南嘉恩不会再回来了。
他可以把南嘉恩重新带回家里,设置更好的安保系统,也可以去购买一套能控制的tj工具,实际上,他有很多办法,但是没有一种能让南嘉恩全心全意地呆在自己身边。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痛苦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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