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千羊

第八十章 千羊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十月二十一日，晴，凌晨，月明星稀，红竹屋小院。在梦中惊醒的百里之言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倚在床头回忆梦里的事情，这个世界的梦总有一些缘由。耳中听完林俊汇报的心跳速率和体温升高情况，自己刚才在梦中隐约听到心脏一动一动的敲门声，脑子一热就醒了。睁开眼，推开窗户吹了两声口哨，小妖就扑扑棱棱的落在窗台边百里之言的手指上学了两声刚才的‘哨音’。百里之言微笑道：“去睡吧。”小妖叽叽了几声就飞走了，不怎么习惯使用人类语言的小妖偶尔也会去找六饼学说话，只是双方都有些吃力。无论在什么时候，听得懂和会说、会做、会教都是两回事。

二十二日晚，多云，林俊未归，百里之言高兴的摸读‘徐游记’当读到蓓蕾山时忍不住畅享了一番山开花的景象。林俊不在晚饭时前几天剩饭的最后一点了，一次小方问道：“如果规划合理，您可以不用为剩饭的事情发愁。”百里之言道：“你也说了，那是如果，你自己的逻辑就能想明白。”小方不再说话，关于‘谁吃剩饭和谁洗碗的问题’从古至今都是个大问题。林俊说这个问题的时候，百里之言告诉他‘吃剩饭总比要饭强，说明咱家‘富裕’。’林俊用他以前说过的‘都一样’接话，百里之言莞尔一笑告诉他：当你站着要饭时，有人跪着。当你跪着要饭时，有人趴着。当你趴着要饭时，有人已经把自己埋进了土里。

二十三日，小雨，微冷。中午正在工作棚下忙碌的百里之言被罪部提示有两个中年客人来访，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尾号，以下是客厅三人一天对话。茶点摆好，编号十三的男子道：“古董心性的小娃娃喜欢读山山水水也不奇怪，尔虞我诈的‘三东’也符合你原来的世界......”百里之言微笑着给两人斟好了茶道：“现在这个拼接的世界还是没有走出我们原来世界的圈子吧？”编号十四的女子看着书架上《东汉》《东周》手里拿着‘东晋’笑着道：“小娃娃说的不全对，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平凡的世界。”十三笑道：“任何一个走到现在的世界都不平凡，你小心一点说话，我可不想再惹事了。”

女子翻看百里直言的小册子笑呵呵道：“会惹事的不是我，是这个小兄弟，许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对这个世界有那么大误解。”百里之言皱着眉头迟疑道：“我们认识？”十四道：“单方面认识，以前我们能看见你，你看不见我们，现在也是如此。”十三沉声道：“罪部认为只有罪犯最了解罪犯，所以先生懂我的意思么？”百里之言攥了攥手，又挠挠头无奈微笑道：“既然是朋友介绍过来的，其他的我不问。”然后就招呼小方杀羊宰兔准备午饭，两位客人也给百里之言梳理一下其中的关键，他们一同来到后院看眯着眼打盹的小妖和那些‘蛋’，小妖睁眼看了他们一眼，被寒蚕压制的低阶。

午饭前，十三问道：“先生怎么看待资源需求的问题？”刚帮忙洗完南瓜和红薯的百里之言道：“你去要别人说你贪，你不去要别人说你懒，你什么都不做别人说你消极避世精神有问题......目前差不多就这样吧。”十三十四互相对视了一眼，十四道：“从古至今都是有能者居之......”百里之言笑着补充道：“你要是去抢，那就等着提前入土吧。是这样吧？”十三十四听罢哈哈大笑异口同声道：“没问题，没问题。”女子十四道：“咱们还是讨论一下吃饭的事情吧，你家的老南瓜是从邻居家顺的吧？”气氛缓和很多后，百里之言正经道：“帮邻居挖红薯、拔萝卜、摘南瓜的合理劳动报酬......”十三打趣道：“最大个儿的在你家，这个合理么？”

午饭，酒菜甜点肉食样样齐全，酒过三巡，三人无话不谈，把百里之言看禁书的事情都说的一清二楚，还知道他藏了很多，像只鹌鹑一样缩在一边的百里之言只喝了一杯多苦酒就面红耳赤。饭后，小方收拾客厅，十四拿出两本书《车同轨》《书同文》递给他道：“‘出在’你有，加上这两本，有空的时候可以读读，不感兴趣就扔了，他们说读了可以缩小我们和这个世界的差距，你信不信？”十三笑道：“要是思想能在一个轨道上，我也不至于关了两百年，小子好自为之。”十四赶紧道：“不至于，不至于。再说了人家离开的船都准备好了......”十三摊开手笑道：“你不觉得太小了么？”十四道：“小兄弟觉得不小就行......”

三人，有的没的，你一言我一语聊到傍晚，雨渐渐大了。略微有酒意的百里之言坐在两个醉酒人争抢着驾驶的红竹筏上偏折多次飞过红河来到迷林深处，小妖筏上看护。下了竹筏后，十三道：“十四姑娘这边离红竹屋不近了，而且还下着雨，可以把东西给他了。”十四拉着百里之言言的手将凭空出现的一个圆角方盒放在他手上道：“这里是我的玩具，一千只小白羊，睡不着的时候你可以数数，轻轻一捏就会叫，现在送给你了。”百里之言苦笑着推脱道：“额......我家里有活的，每天能听得到......”十三在一旁笑而不语，十四怒道：“收不收？”十三轻咳了一声道：“礼轻情意重，十四姑娘还有几万只生肖玩偶......”十四转身喝道：“闭嘴！”

百里之言接过盒子道：“想来一定很有趣，谢谢十四姐！”十四姑娘严肃道：“不用套近乎，反正下次也见不着了，老十三你跟范姜狸走的那么近，不知道那东西偷到没有？”十三瞥瞥眼对百里之言道：“额......那条小狐狸非暗示我来做‘坏人’。”说完在那盒子上放了一个弧形透明断玉样物品，严肃道：“这是当年先生手腕上东西的残片，现在物归原主了。”百里之言单手拖着木盒，皱着眉头伸手去摸的时候，只感觉一阵清凉从指尖盘绕到手腕就消失了。百里之言皱眉道：“已经不习惯戴这些东西了。”说完，断玉状物体又恢复可见状态出现在盒子上面，他伸出手指，小妖落在上面，百里之言轻声道：“烧掉它......”。

记忆储存体，百里之言已经有一本小册子和林俊、小方的机械记忆体，多余的遗物就不需要了。百里之言道了谢，说明烧掉原因后，十三十四就默默消失了，竹筏上听雨打林叶声的百里之言头发上萦绕了一层薄薄的雨水，揉了揉微微发热的眼睛，有两行黑漆顺势流了下来，被百里之言当做雨水忽视了。发现黑泪小妖叫着在他肩膀上雀跃的左右横跳打量着百里之言的眼睛，着急的硬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百里之言捋捋被雨打湿的头发，来到竹筏边洗去脸上的‘雨水’，返回舱室后对肩上的小妖道：“知道了，知道了，这不不淋雨了么？林俊那根木头也不回来，有他在还有个人撑伞......”小妖在一旁重复道：“知道了，知道了......”

下雨，天黑的早，竹筏路过夹谷小院的时候，百里之言又听到了熟悉的犬吠声，这时候百里之言耳中又听到了小方的指引语，不过，百里之言暂时没有回家，而是悄悄在夹谷小院门口摸了一会儿狗头，也没进去打扰二老，调转了竹筏朝齐先生家飞去。到地方后，撑着伞来到院门口的百里之言去敲门发现敲了个空，齐老爷子在客厅高兴喊道：“小娃娃又来做什么？林小子带回去的菜还不够啊？”百里之言嘴角上挑右手掂了一瓶酒扬了扬道：“有饭吃不？”齐老爷子一脸和蔼笑容道：“进来吧，带上门！”进屋后，一边帮齐老爷子刷锅洗碗一边将今天白天的事情跟他大致讲了一遍，还把千羊盒打开给他看。

听完，齐老爷子微笑道：“总归是好意，你要是能看得见，再有一千只黑羊玩偶，咱俩可以下棋了，哈哈......”百里之言问道：“您最近在忙什么？秋种已经结束了吧？”齐老先生道：“恩，整理完田地之后，去农场那边看了看，换了一些种子。又去上游书院寻了一些图和书，你猜我找到了什么？”百里之言道：“地球往事？”齐老先生唏嘘道：“有那样的记录你也回不去，我找到了一幅地图，曲河图。”百里之言将碗筷儿洗完整理好后道：“找到了那条河？”齐老先生得意道：“沱沱河，图上青垄黄脊，我跟其他地图比对过，那确实是千岛星很久以前的地图了。”百里之言喃喃笑道：“说半天，也不是回家的线路图啊。”

晚饭时，齐老爷子喝了两杯酒感叹道：“书上说雪夜有归人，雨夜有客人也不错啊。”而百里之言则忙着吃小葱菠菜、煮鱼片和给齐老先生倒酒。喝道进行的时候，齐老先生眯着眼笑道：“要是有机会，一起去农场看看，比不上土元界，在这里也是很有特色了。”百里之言扒拉着饭嘟囔道：“讲给我听听......”齐老先生捋着胡须笑道：“按照你的记事风格，应该是这样的......”饭后回到红竹屋的百里之言现在小册子上记道：大院旁边一条河，天有盘云地有格。黑鸭成对岸上蹿，农家田里走肥鹅。睡前洗漱的时候，百里之言又感到双眼微微一热，洗脸后墨汁一样的水流了下去。感觉可能耳朵进水的百里之言猛的甩了几圈脑袋后，就照常摸字读书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