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小子当初还闹了个笑话,以为黑齿大帅姓黑呢。”陈枫连忙附和,总算是将话题转移了。
王孝杰莞尔一笑,骂道:“刚才还说人家见识浅薄,我看你才是不学无术。”
其骂完,又解释起来:“我朝强盛,包容四海,兼并八方。将天下生民,视做一体,并无番汉之别。即便是投降的胡将,只要忠心勇猛,也都委以大任。而这些胡将为了立足皇朝,往往也都卖力苦搏,拼死杀敌,比之汉将更加骁勇。
毕国公阿史那社尔,凉国公契苾何力,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去年,黑齿大帅因功获封燕国公。大帅忠勇有谋,敦信重义,是当今仅存获封国公的番将。我曾与其共事一军。”
“怪不得刚才提到大帅,将军才愿多费口舌与我交谈。原来你们有旧。”
王孝杰先是端起酒一饮而尽,随后悠悠道来:“仪凤二年,因吐蕃入寇,李敬玄率大军征讨。黑齿大帅受命随军,任左军员外将军。彼时我乃前军副总管,品秩尚高其一等。
作为先锋,我与前军大总管刘审礼带兵连破吐蕃军,一直乘胜追击至大非川。岂料中了吐蕃大相钦陵的诱敌之计,被团团围住。
但李敬玄却怯懦畏战,不敢向前,导致我前军孤立无援,全军覆没。李敬玄闻讯大惊,抛弃辎重一路溃逃。却被吐蕃军轻骑绕道,在险要处设栅堵截。
十几万大军眼看着被人前后合围,黑齿大帅带五百人,趁夜色攀援上山,拼死冲击吐蕃栅寨,搅得吐蕃军心大乱,这才化险为夷,助大军突围。经此一役,高宗叹其勇略,擢其左武卫将军。
两年后,钦陵之弟赞婆于良非川屯兵三万。黑齿大帅又率精骑三千,夜袭贼营,杀二千首级,获羊马数万,赞婆单骑逃遁。
从此,大帅代为河源道经略大使。为固守河源,增设烽火台、戍守点七十余处。又因河源偏远,军资难输,大帅亲自带人开辟屯田五千余顷,解决了缺粮之困。
而吐蕃为经营吐谷浑,命赞婆开屯于青海,大帅再次率精兵一万骑袭破之,获其牛羊、战马和兵甲无数。此后七年,吐蕃不敢寇边。”
黑齿常之的经历,令听众热血沸腾。可说到最后,王孝杰却无比落寞。
人比人气死人,之前王孝杰官位还高于黑齿常之,可因败被俘,不仅名声受辱,还被在战争中大放光芒的黑齿常之给比下去了。
其自负能力不比黑齿常之差,但时也,命也,令人唏嘘嗟叹。
陈枫安慰道:“将军不必妄自菲薄,黑齿大帅的功勋,将军未必不能立!”
王孝杰苦笑一声,叹道:“吐蕃大相钦陵,兄弟四人,皆雄才伟略。钦陵柄其国政三十年,常居中制事,诸弟皆领方面兵马,素为我朝边患,是为劲敌。如今更占了大唐安西四镇,其势壮大,狼子野心也越发猖狂。”
听这话是在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一直沉默的崔淞则问道:
“周时犬戎,秦汉匈奴,南北朝的鲜卑,这些蛮夷一个个都已消失不见,东、西突厥灭了之后,虽然现在又冒出来个后突厥,也是不足为虑的。这吐蕃又是何时成势?难道有些棘手?”
这时,店家陆续上了几道菜,众人便边吃边聊。
“吐蕃本属西羌,原有百五十多个部众,散居于黄河、湟水、长江和岷江之间,后来逐渐兼并,遂成一族。
其俗,称君主为‘赞普’,称宰相为‘论’。距长安西南八千里,山高气薄,多雷霆风雪。地有寒疠,登之则胸闷气促。而吐蕃人久居其地,业已习以为常。然我国人贸然进入,则心慌乏力,头晕眼花,严重者甚至难逃一死。
其民居无定所,有城郭庐舍也不肯居处。其稼有小麦、青稞麦、荞麦、豆。其兽有牦牛、名马、犬、羊。其国有虽吏治,却无文字,乃结绳刻木以为记事。
其刑残酷,虽小罪必重罚。其俗重鬼神信佛教。贵壮贱弱,母拜子,子倨父,无纲常伦理。重兵死,以累世战死为荣耀。而怯懦者,首悬狐尾以示其辱。”
听起王孝杰讲述完吐蕃的来历和国情风俗后,崔淞哑然失笑:“这还怎么打?其地广阔,山高地险,环境恶劣,人性野蛮还居无定所。就算打赢了,也不可能一战而毕其功!怪不得数十年间打得来来回回,也未能定边。”
王孝杰更是忧心忡忡,道:“打不了也得打!龙朔三年(663),吐蕃吞并了吐谷浑(青海),势力大增。我朝西南的剑南道,西北的西域均与其相接,这两地为大唐边境,离我腹心较远,即便被犯,也来得及挥拳反击。但若从中部突破了河陇(甘肃地带),便可从高向下之势,兵锋直指我腹心长安。”
陈枫拍案而起:“剑南蜀地富庶,决不能让其染指。西域连接东西商道,同样不能断绝。河陇拱卫京师,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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