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特地来接臣的?”何昭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未必等到高非的回答,便又开口道:“臣多谢殿下挂念,臣今日回京,也不知往后是否还能与殿下常来常往,只是诸事繁杂,阻碍颇多。若还是年少时的你我,纵马恣意,该有多好。臣不才,若是能为回复往昔尽绵薄之力,还请殿下莫要忘了臣的尺寸之功。”
这才是何昭,那个守礼知分寸的世家子弟。
“臣不敢说谎,也不敢欺瞒殿下,年少之时殿下在臣心中,是君,高山仰止,不敢亵渎。”
高非苦笑,她明白何昭的意思,能把瞧不上她,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人,也只有他何安仁。
“但如今的殿下,是臣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殿下之大义,臣自愧不如,唯愿能为殿下策马提缰,效犬马之劳。”何昭转身望向九重宫阙,正阳门已在眼前,宫门大开,只等他走进去,“殿下放心,臣虽比不上殿下,但也不会再做苟且之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臣算是看明白了。”
何昭拱手深深一揖,“殿下,等臣禀明一切,可否到府上讨杯茶喝?”
高非释然地笑了,“喝什么茶,上酒!”
“臣先行一步。”何昭转身,拾步而行,正午的日头当空,罩了他一层圣洁的金光。
他依然还是高非年少时心之所系的少年,纵然他有千般错万般过,只要他一念尚存,都还能在她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倏地,一阵破空声传来,一只利箭穿透何昭的后背,离高非五步之地。
高非一声惊呼,飞奔上前扶住何昭,大声疾呼:“来人,有刺客,来人,来人啊!”
何昭却抓住她的衣袖,“殿下,快,送我入宫。要快,我怕坚持不了太久。”
变故发生太快,乔装成侍从的商荇离得太远,赶到时鲜血已经染红何昭的衣袍。那身紫色的官袍,已不见原本的颜色。
“快,送他入宫。”高非扶起何昭,“圣人还在等他,绝不能让他开不了口。”
商荇背起何昭,“你去传太医,边面圣边诊治,事不宜迟,分头行事。”
何昭未曾觉得,从御街经正阳门入太极殿的路会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他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眼前是一张张年少而生动的脸,他们一起入太学,一起嬉闹,可他总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干他不想被人发现的事情。母亲总说,他是世家子弟,要有世家子弟的教养。可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嗜甜不是世家教养,只是喜欢而已。于是喜欢的东西,成了何昭的执念,无论如何他都会用心去扞卫、去得到。
他终究没有活成母亲想要的样子。近几年来,他几乎不走昌邑侯府的正门,他只能从后门悄然回家,晨昏定省也未再入母亲的眼,而是在院中跪拜。家中年节,也没有他的席位。不是他没去,而是根本没有为他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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