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几方势力盘踞,剑拔弩张,风云莫测。

晏林军镇守在皇宫外,保护储君安全,一刻不敢懈怠。

而谢慈也带着禁军彻夜巡城,巳时才回到府宅。

庭院的雪都扫干净了,剩下枝头压着几许霜白。

谢慈往自己的院子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的小径去了。

崔奉宁现在住着总督府最偏僻的院落,阴冷闭塞,终日不见阳光。

他的伤还没养好,雪落天寒,也不知怎么样了。

谢慈本打算过去瞧瞧,看他房中柴火暖不暖,棉被厚不厚,谁知到了一看,院子空了。

床榻没有人,桌上的茶水也凉透了。

他带着伤,行动不便,府中又有这么多人看守,不可能他是自己跑了。

去哪儿了?

谢慈快速思考着,而后匆匆脚步直奔向了何暮川的庭院。

“崔奉宁!”

谢慈闯进去的时候略显鲁莽,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势,生怕崔公公被人害了一样。

何暮川端坐在堂中,看模样是料到了徒儿会来,茶都给他沏好了,对于他的失态也并不见怪。

谢慈见到师父,克制了几分情绪,问:“崔奉宁呢?”

何暮川淡定地看着他,“怎么,你自己的人,找不到了?”

看这态度果然知情,谢慈难说他什么用意,只能先稳下心神,走过去对他行礼,“师父。”

何暮川低头抿了一口茶,谢慈默默站着,等着他说话。

“你昨夜,去找他了?”何暮川开门见山,轻飘飘的语气,不怒自威。

谢慈眉头倏而一紧。

棠潇入府后,师父一直将他养在近处,饮食起居皆是亲自照料,除了郎中和服侍的下人,不许别人靠近半步。

对谢慈,何暮川虽没有明确命令过,但这几日,他是不允许谢慈单独进房中与小棠相见的。

昨夜谢慈是避开门口的守卫,偷偷潜入进去的,师父不可能知道,除非……

“他跟你告状了?”谢慈愠怒地问。

他并未做什么伤害小棠的事,只是警告了他,段景忱已死,朝廷大势已去,他不要再想着耍什么花样,做无谓的挣扎。

何暮川不答是与不是,站起身来,冷漠的目光看得谢慈心里一阵寒凉。

“谁允许你去的?”何暮川问。

谢慈沉默片刻,一声苦笑。

“怪不得人人都说他是妖孽,果然善于耍手段,这就开始挑拨离间。”

“是我暂时还不想杀他。”何暮川解释道,“并不是因为他的什么手段,才让我心软。”

“他对你的确不需要什么手段!”谢慈态度忤逆了几分,对何暮川道:“你只要看见他,就会被迷惑,你不是暂时不想杀他,你从来都没打算要他的命,多少次机会可以动手,你若是想,他早就死一百次了!”

“谢慈,你在跟谁说话?”

谢慈情绪激动,一时口无遮拦,“你想听我如何说?我扛着这颗脑袋陪你谋反,替你报仇,到头来,你却对仇敌念念不忘,视天下之事如同儿戏!你若再执迷不悟,你信不信,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

“放肆!”

何暮川抬手一个巴掌就要落在谢慈脸上,而这一次,向来恭顺的徒儿却不再听话,一把挡住他的手腕,死死钳住了他。

他这一身武艺是师父教的,壮硕的体魄是师父从瘦弱的孩童养大的,而今他爪牙锋利,师父降不住他了。

他的双眼因气愤而发红,不被在意的无力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个样子,做出什么举动都有可能。

而何暮川面对他的失控,却平静了下来。

望着徒儿焦急的双眼,他道:“我没杀他。”

他说的是崔奉宁。

谢慈怔住,忽而茫然一片。

他自己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今日过激的言行,归根结底,是何原因。

如果崔奉宁没有失踪,师父只是单纯地责问他,他会这样生气吗?

是他方才认定,师父用崔奉宁的命来惩罚他犯的错,所以他急了。

“我让他搬去你房中了。”何暮川妥帖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他道,“这些时日,你压力太大了,过于紧张,该舒缓一下,你喜欢崔公公,不必顾及我看法,师父说了不干涉,就不会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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