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小厨房的一干人等将午膳的菜肴端上来,一一摆好。我亦起身,细细留心思索着这一桩桩一件件,任由她们服侍我用膳,一壁道:“本宫亦想不出来。”眉头不由得锁起来,凝聚出无数疑窦,连口中的菜肴亦毫无滋味。

莺月见状,不再多言,只专心为我布菜;倚华却扔在一边,细细思索着什么似的。我亦不曾出声打搅。依着素日的习性,待她思索出些许线索之后,她自然会告知我,我何必急于一时?

然则,直到我用完了午膳,正如同往昔那般进食山楂蜜之时,倚华终于开口惊讶道:“娘娘,依奴婢所见,和安贵妃与穆德安公主之死,无人得益。而唯独穆惠庄太子之死,可算是叫所有膝下育有皇子的嫔御皆惹上了嫌疑。”

慢慢将口中酸酸甜甜的山楂蜜咀嚼之后,细细咽下肚,我随即不出意外地取水漱口,继而才慢慢点头,说道:“本宫亦虑到了此处。然则如此一来,便系皇后、本宫、折淑妃、慧妃四人有嫌疑。且这四人之中,认真论及能有机会将自己膝下抚育的孩子送入东宫的,唯有皇后与本宫。”眼色不由得暗了暗。

“如此一来,再算上桑葚与蝎子草两桩案子,只怕皇后娘娘的嫌疑更大了。届时,若真凶暗中借娘娘之手诬陷皇后,只怕好不容易与娘娘亲密的皇后定然腹背受敌。若皇后一朝被废,再次入安和院,只怕再无翻身的机会。”莺月细细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神态格外惊诧而诡异,语气愈加觳觫起来。

“倘若此刻再有一人站出来,指证本宫,直言此乃本宫以身冒险之计,又当如何?”顺理成章地想下去之后,我的面色登时灰暗起来,语气低沉如同来自无间炼狱,叫人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

“若果真如此,只怕幕后真凶一箭双雕,既拉下了皇后,亦扳倒了娘娘。果真系一条妙计!”在我身边多年,倚华素来聪慧,此刻不过几句话的提示,自然一点就通,当即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如此说来,得意之人可不就是折淑妃了?”莺月脸色古怪起来,语气夹带上几分难以置信,蹙眉起来,犹豫不决道:“淑妃素来与咱们要好,如何会这般歹毒?依着奴婢数年来冷眼旁观,只怕系有人暗中诬陷她。”语中夹带上几分辩护之心。

“是与不是皆非咱们一力揣测即可断定的。”我起身,落座贵妃榻上,细细思索着,一壁用金镶玉护甲一下下磕着紫檀木小几,发出‘磕哒’、‘磕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内殿之中回响着,听来格外清晰。

此时,霜序采回来一大束香气扑鼻的玉蕊檀心梅花,交与倚华,仔细按着我的心意插瓶充作清供。莺月亦将星回新研制出来的香粉放回原处,为我端上几种蜜棠刚腌渍好的蜜饯,各个皆以山楂为本,具开胃消食的功效,随即侍立一边,不复多言。

眼见着霜序与倚华一同摆弄着花瓶里头的梅花,我忽而想起当日之事,随即恍若无意地问道:“霜序,近几日袅舞姐姐如何了?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一味地吃斋用素、诵经念佛?”

自从她得了嫌疑之后,我便吩咐她每日带着衣食用具送去兴乐宫,亲手交予绯红和梨露。为着绯红与星回一般,皆精通配香之道,我亦吩咐每每去送东西之时,亦叮嘱星回一同前往。我此举亦有另外的用途:借星回监视霜序的一举一动。素日长乐宫中,我亦叮嘱了倚华、莺月、竹春、星回等人暗地里悄悄监视霜序。

“回禀娘娘,妍贵嫔依旧如此,日日如此,从无改变。倒是数日前,瞧见奴婢与星回皆身着素服,诧异地多问了一句,听闻穆惠庄太子与穆德安公主离世,一时愣住了,愈加萦郁寡欢起来。这几日连着身子虚弱,连床都下不了。”霜序怐愗无觉地回答道,不曾留心我过分在意她的话。

“什么?”我立时瞪大了眼睛,探出身来,关切而惊讶道:“连床都下不了?竟这般严重?”

“回禀娘娘,当时回来之后,娘娘已然歇下,故而霜序将此事回禀奴婢。奴婢为免娘娘心力交瘁,故而擅自做主,掩下了这件事,另吩咐霜序叮嘱俞御医一声,吩咐他前去号脉。俞御医回禀的消息不过是寻常风寒罢了。奴婢眼见此事微小,故而打算过些时日再告知娘娘,不想今日娘娘如此查问。还请娘娘宽恕奴婢自作主张之过。”说着,倚华替霜序解释起来,尴尬请罪道。

我点点头,面上毫无怪罪之意,“事有轻重缓急。倚华,此事你做得好。然则日后再有此类事宜,你到底需得尽早回禀本宫。”

“奴婢记下了。”内殿里头,所有宫人皆行礼答应道。

我满意地看着她们,随即目光落在了霜序的身上,心下思忖着:自我入主听风馆以来,她便跟随在我身边,与莺月一般,我将她看做系我的亲姐妹一般。若非为着凌合不久前的那一通回禀,只怕我至今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早先我自然是计较莺月的隐瞒。然则到了后来,面对莺月的自证清白与坦言,我心里头释怀了。御殿之内,到底真心最难能可贵。如今,霜序在我身边将近十四载之久,对于我一应的消息秘密皆只晓得七七八八,一旦反叛,只怕我一时措手不及,如何还有存活的机会?若她当真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又当如何?叫我对她如何下得去手······

换了一副面孔,我笑吟吟随意问道:“说来本宫当日亲口听到倚华你与凌合二人入宫前的经历与家世,倒从不曾听莺月你与霜序二人的过往。你且仔细说来,只当给本宫解解闷儿。”

莺月一时了然,随即细细解释道:“奴婢早先曾是魏府里头的一介小侍女,若非后来为着魏庶人入宫,需得在御殿里头安插几个眼线,亦好时刻监视其她嫔御,故而选了奴婢与其她几个侍女入宫,充作魏庶人的细作。入魏府前,奴婢系一介渔村失去双亲的孤女罢了。后来沦落到一户寻常人家里头,充作侍女,每日皆是数不尽的打骂。纵使每日兢兢业业,还是被挑出毛病来,严打责骂,最后依旧被转交给一人牙子给二度卖了。若非与奴婢自幼一同长大的同村好姐妹有幸进入魏府办事,念着当日同村的情分将尚且年幼的奴婢买进去,做了小姐的贴身侍女,只怕奴婢尚不得如此幸运,能够入宫遇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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