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贵嫔疑惑起来,问道:“和安贵妃当日早早仙逝,自然伊涯亦分配到其它宫室。婉长贵妃如何会以为此事会与伊涯有关?难不成系伊涯暗中害了舒仪德妃?”

昭妃敏锐地蹙起了眉头,说道:“总不至于伊涯入宫的目的便系害死舒仪德妃,而非服侍和安贵妃饮食。”说着,看向我,一力维护道:“当日为着追查伊涯的来历,妾妃特地吩咐身边人打听,得知伊涯自入宫起便在安仁殿小厨房里头当差,根本毫无机会与身处冷宫的舒仪德妃碰面。她们二人从未见过面,只怕扯不上嫌疑。”

我点点头,赞同一般道:“妹妹方才所言,不过为着和安贵妃、狄牙与舒仪德妃同时离世,故而有如此猜想。”

惇贵嫔点点头,应和道:“婉长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时辰、分寸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若说此三件疑案并无干系,只怕叫人难以置信。”

此时,永巷令底下的人入内,回禀道:“回禀皇后娘娘,回禀永巷令,奴才查得里头系一盘松子枣泥麻饼,还剩了一二块。至于装糕点用的食盒,系银丝描边、嵌红珊瑚、雕刻芍药,只怕系当年魏庶人所喜好的。”

正端着茶盏的我一时听愣了,只觉此物似曾相识,而后才想起自己初入听风馆时,亲自接受魏庶人的礼物,所用的正系此种款式的木盒。

其她嫔御亦随即应和道:“当日,魏庶人给咱们诸多姐妹一同赠礼,用的正系这种木盒。”

“如此说来,这魏庶人尾大不掉了。”皇后的眼色阴沉了下去,不复多言,满脸厌恶。

在座诸妃皆看出了皇后对魏庶人的厌恶之情,随即一声不吭,只闻得永巷令深深感叹一句,神色失落几分道:“御殿之内,所有主子娘娘皆有一二件此等木盒。若依着此等物件追查真凶,只怕难了。”

永巷令如此言论,自然系表明无能为力通过此物对案情进行查探了,故而面露疲惫的皇后强自镇定下来,道:“这几日穆惠庄太子的丧仪尚且需要诸位姐妹一同操持,关乎此事咱们今日议论得亦不少了,不若先回去歇息吧。至于刑部尚书与永巷令、婉长贵妃、淑妃、贤妃暂且留下。”

御殿诸妃昨夜为着穆惠庄太子之死而半夜被惊醒,无法继续安眠。今日为着圣旨、凤谕而早起着素服前往雍和殿为穆惠庄太子祈福祝祷。如此一番下来,自然心生疲乏倦意,故而此刻如作鸟兽散一般,退出椒房殿,只余下吾等六在里头。

“今日穆惠庄太子离世之事说来如此重大而蹊跷,咱们必然要好生打算接下来的事。不然,只怕穆惠庄太子丧仪的礼节与这桩案子之间无一做得好。”皇后见众人皆散去,吾等三人略显疲惫的面庞,如此解释一番。

吾等齐齐下跪行礼道:“妾妃安敢不在旁为娘娘分忧。”

刑部尚书与永巷令下跪行礼道:“此乃微臣(奴才)分内之事,娘娘言重了。”

顿一顿,我开口补充道:“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乃穆惠庄太子嫡母,尚且如此操心举办穆惠庄太子丧仪。妾妃身为穆惠庄太子庶母,身居高位,自然更应该为皇后娘娘分忧,岂敢骄矜至如此地步。”

皇后满意一笑,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温声和气道:“婉妹妹自然是懂事的。雍和殿法师那边本宫已然吩咐了下去,你们别误了每日清晨两个时辰的祈福祝祷便好。待到头七过去,过几日便系除夕与元宵,依陛下的意思:穆惠庄太子的棺椁不宜长时间存放在雍和殿里头,自然是要早早葬入园寝。”

解释毕,皇后对刑部尚书与永巷令说道:“你等二人即刻回去,抓紧将真凶缉拿捉住。如若不然,依着陛下的意思,别说你们二人的官职会丢,只怕连性命亦难保。依着咱们今日所见,只怕此案定系伊涯当日暗中假借和安贵妃之名往司药房偷盗鹤顶红,继而于昨夜烹饪了松子枣泥麻饼,假借贤妃的名义送去,这才断送了穆惠庄太子一条无辜的性命。”顿了顿,缓了一口气,继续道:“眼下他嫌疑最大。你等务必尽早揪出伊他藏身之处,此乃重中之重。近段时日,固然为着本宫的手谕,御殿之内无人可以进出,到底不日便系除夕、元旦。按例,每逢新春佳节自然有无数内外命妇一同入宫朝谒请安。今岁连带着嘉慎公主、嘉敏公主、嘉和公主三对夫妻,只怕会较往日愈加隆重。若为着穆惠庄太子之死而断绝祖宗制定的旧俗,惹得天下百姓难以生计,只怕不妥。再者,陛下亦无辍朝之举,可见陛下心里头固然难过,到底将朝政放在心上第一位。本宫亦深觉若为着穆惠庄太子一事而将军国大事荒废,非但于事无补,反叫它国虎视眈眈——不知道的还以为穆惠庄太子之死系有朝政内情,牵涉出前朝、御殿之间的大事呢。”

刑部尚书与永巷令听罢,明了兹事体大,固然不曾经过皇后之口一一解释清楚,如此这般解释之后,亦明了此事非同小可,故而面色一凛,随即颔首答应着,急匆匆退出了椒房殿,争分夺秒般追查起真凶的线索来。

眼见他们二人退出,艾贤妃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吃惊,随即问道:“依娘娘的意思,难不成陛下已然选好了园寝所在?”

皇后望着她满面忧伤的脸庞,语气怜悯而安慰道:“陛下早在雍和殿之时便暗自做了决定,告知本宫园寝所在。本宫知晓你素来疼爱穆惠庄太子,然则今时今日还是要好生善自保重才是。”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惋惜。

难得有一个养子承欢膝下的艾贤妃一时静默如哑,然则我却隐隐约约能看出她眼眸泪花闪烁的背后,在暗地里哭泣哀伤的模样。

“如此说来,只怕留给刑部尚书与永巷令破案的时日不多了。”眼见着椒房殿内一片寂静,我沉闷地说了如此一句,继而将头转向窗外,哀伤的眼神细细观看起外头的景色,只觉连老天爷亦在哀嚎穆惠庄太子之死。

透过半掩着的窗棂往外看去,眼见着窗外灰蒙蒙乌云遮住的大片天际,一片朦胧迷幻,如烟似梦,仿佛一团浓郁不可见人的雾气,叫人看不清百米之内所有的景物,犹如一层石青色的稠密轻纱落在人的心上,尽数一层层结结实实地包裹起来,叫人只觉心底里头格外压抑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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