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章进来,看到苏行止微微颔首,礼数周全又平静如常,不会让人觉得被看轻,但也不会热情过?头。

平等又尊重。

苏行止被李华章的态度感染,无形松了口气。李华章给镇国公问好,余光扫向后方。

明华裳在抠手指,从小?到大她一紧张就这样,苏雨霁更不用说,还在冷着脸闹别扭,李华章只能代?劳道:“国公,裳裳她们听到三夫人和老夫人提议,想过?继三房儿子给您。她们碍于长辈颜面,不好发表意见,想来问问您的看法?。”

镇国公本来一脸笑意,听着这些话脸色逐渐变冷:“什么?”

李华章看向明华裳,鼓励她来和镇国公说。明华裳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雍王走后,我?们家?不就没有?男郎了吗?祖母觉得要找个?男丁继承家?业,所以在考虑给阿父找位续弦,或者把堂弟过?继给您。”

苏行止听着愣住,他以为雨霁回家?后就会有?享用不完的爱和财富,万万没想到,她面对的事情竟然?如此?现实。

父亲另娶继母?过?继堂弟?

李华章第二次听依然?觉得很?离谱,他说道:“不光如此?,三夫人还提到给她们姐妹两人招赘,府里传出?很?多风言风语。裳裳怕您担心,不敢告诉您。”

这些心思直接被李华章说出?来,明华裳觉得好丢人,既愤怒又怂地反驳:“不是不敢……”

苏雨霁眉心跳了下,觉得这两人简直绝配。苏行止有?些尴尬了,道:“镇国公,要不我?……”

“不用回避。”镇国公抬手拦住苏行止,叹道,“我?一直觉得你们还小?,不该让你们接触分财产这些事。没想到,这些风言风语都传到你们耳朵里了。这么看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是失职,对雨霁的了解不如行止,对裳裳的关?心,远不及雍王。”

苏雨霁冷哼一声,冷冷道:“有?事说事,别扯别人。谁说他了解我?了?”

苏行止道:“是,雨霁的事都由她做主,我?知道的不过?皮毛,镇国公勿要被我?误导。”

镇国公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沉沉叹了口气。他如何看不出?来,虽然?苏雨霁语气嫌弃,但在她心里,苏行止才是亲人,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他这个?血缘父亲。裳裳也是如此?,相比于父亲,她似乎更愿意和李华章说心里话。

这是他选择牺牲自?己的孩子来保全皇嗣时,就应该承受的报应。镇国公没有?脸责备女儿们为什么不向着他,说道:“早在我?决定不娶时,就考虑过?今天的局面了,之前我?怕泄露雍王身份,就一直没和母亲说,如今也是时候摊牌了。分家?产是大人的事,这些事我?去说,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放心,我?答应过?你们母亲,不会续娶新妇,也不会过?继其他孩子。”

明华裳听到镇国公早有?安排,着实松了口气。苏雨霁听到不会过?继就满意了,转身打算离开,却被镇国公叫住:“雨霁,为父有?些话想和你说。”

苏雨霁愣了下,似有?踌躇,明华裳在这种时候反应极快,撒丫子就往外跑,走时还不忘拉上了李华章。

李华章跟着她的步调,由着她拉自?己跑。明华裳跑过?一条回廊,停下喘气,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拉李华章做什么?

明华裳装作?擦汗,不着声色地放开李华章的手。身后人轻笑一声,伸手拨开她在奔跑中散落的额发,道:“小?没良心的,用完就扔?”

明华裳尴尬,还要故作?镇定道:“哪有??我?只是觉得雍王身份贵重,我?对您拉拉扯扯的,不敬。”

李华章瞥了她一眼,道:“以前你撒泼打滚非要出?门的时候,也没觉得我?们家?裳裳是这么守礼的人。”

明华裳情绪突然?有?些低沉,低头说:“那是以前。”

李华章望着她,忽然?道:“你突然?想和我?划清界限,是不是因为我?成了雍王?”

明华裳垂着头不说话。李华章看着她的发旋,道:“那就是了。为什么,就因为我?无法?入赘,不能在明家?陪着你吗?”

明华裳一瞬间呆愣,飞快瞥了眼李华章,结果他竟然?很?认真地望着她,目光中充满求知欲。

明华裳不知道他怎么能如此?平淡地说出?“入赘”两字,但她被尴尬得头皮发麻,支支吾吾找补道:“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那就是不排斥我?陪你一辈子。”李华章熟练地提取自?己想听的信息,说,“我?没法?违心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世上有?很?多我?不能做、做不到的事,但是我?保证,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会尽最大能力去维系我?们的关?系。你顾虑的无非是你的家?人能不能过?得好,你嫁给我?后,世人会不会怀疑镇国公的忠诚,质疑他携恩求报,等等。其实他们也是我?的家?人,我?愿意和你一起想办法?。”

明华裳没有?抬头,李华章看不清她的表情,继续诉说自?己的心意:“以女子之身继承国公,受到的阻力确实很?大,可是以你们姐妹的救驾之功,让礼部?同意将爵位传给你们的孩子,却可以操作?。如今我?没有?实权,无法?允诺什么,但我?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镇国公府的传人只能出?自?你和苏雨霁的意愿。”

李华章听到熟悉的吸气声,他俯身捧起明华裳的脸,果然?看到她哭了。李华章叹气,轻轻替她擦眼泪:“哭什么,凡事有?二兄呢。”

明华裳不认可三夫人说女儿是外人的话,但不得不承认,当今朝廷的法?度就是不允许女人继承家?产。任遥是一个?特例,她走到这一步抗争了许多年,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磨难等着她,她是千千万万个?她们,她们却未必能幸运地成为任遥。

只有?男人才能保下镇国公府的封号,那留给她们的,似乎只有?招赘这一条路了。明华裳无法?自?私地让多年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才能回家?的姐姐去面对这些流言蜚语,那就只能她来。

而李华章是章怀太子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招赘。就算他同意,天下人也不会同意。

明华裳曾经都认命了,她以为是天意不让他们在一起,但现在李华章不断地给她展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想办法?,许多看似是绝路的事情,都可以换条路解决。

明华裳一边抽泣一边说:“可是,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

明华章看着她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却还说他可以有?更好的,心里一阵阵抽疼。他难得收敛了笑意,郑重地握住明华裳肩膀,说:“裳裳,看着我?。”

明华裳觉得自?己现在肯定特别丑,不愿意面对他,他却紧握着明华裳的肩膀,温柔但强势,不让她离开。明华裳意识到他不会让她继续逃避的,只能犹犹豫豫对上李华章的眼睛。

他的眼眸像星辰一样,明亮坚定,却不会灼伤人,认真看着她道:“如果以世俗的定义,那永远都有?更好的,可是,曾经在我?的人生中留下羁绊,并且让我?一想到余生和她度过?就无比期待的人,唯有?你。世俗对好的标准于我?而言毫无意义,在我?的标准里,你就是最好的。”

明华裳眨了下眼睛,一滴泪吧嗒一声砸在李华章手上。他手背像被烫了下,手指不由放松,明华裳借机转身,用力擦眼泪。

李华章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拥到怀里,让她能放肆地掉眼泪而不必担心被人看到。他感受到胸前细细麻麻的凉意,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等明华裳情绪平复。

明华裳尽情哭了一会,慢慢觉得尴尬。李华章适时将她放开,见她眼珠躲闪,明显觉得难为情的样子,就轻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玩笑道:“你呀,还是喜欢胡思乱想。因为这么大点的事就和二兄闹别扭,小?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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