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卢氏的主家大房,卢仆射家,求娶七娘。”

张氏手里的香膏罐子没拿紧,在妆奁上磕了一下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香膏也被震出来了些。

她失神地望着铜镜,忘了将地上的罐子捡起,讷讷张口,却想不出要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范阳卢氏谁人不知,怎么会是七娘?

婢子快速地拾起罐子,将地面打扫干净,随即侍立在一旁,不敢再发出声音。

“你明日去她那儿一趟吧,告诉她嫁给卢家,我可以既往不咎。”许御丞沉声说。

张氏回忆起那些因她受的苦,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口。

“好的,郎君。”她没有回头,盯着铜镜。

婢女们熄了灯后退出去。

夫妻二人躺在榻上,许御丞辗转反侧,张氏僵硬地躺着,一夜无眠,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将将眯了一会儿。

张氏醒来过后,仍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七娘呢?她哪里来的本事被卢家看上?

她自己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曾嘲讽七娘以为得到诰命高枕无忧了,却不知长安城里面没有哪户好人家能看上她。

但如今来提亲的卢家,可不是单一个好字能形容的,那是连皇家都敢挑剔拒绝的五姓七望啊!

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敢高攀,就算是身居高位但缺乏底蕴的勋贵想搭上边儿,也得掂量着自己的身份够不够数。

如果说勋贵来许家求娶,他们还能端着身份拿乔,好显示出不慕权贵的清流作派,可遇到这样的人家,恨不得感恩戴德地立马答应。

这简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隔空打在了张氏的脸上,让她无地自容。

但内心又怀着隐秘的暗喜,如果七娘能够嫁到卢家,那她这个教养出女儿的母亲也会得到重视,身份地位跟着水高船涨,在交好的贵妇中是一件值得夸耀的资本,夫君再不能说她不堪为人妇。

张氏梳妆后,坐上马车,早早地往许乘月住的方向去了。

她心烦意乱,不时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看,见还没到,越发烦躁。

——要不说许乘月得意自己住址挑得好,没有意外根本遇不见许家的人,怪就怪长安只有两个集市,售卖的东西还不尽相同,恰巧遇上了。

终于到了许乘月的居所,大门紧闭。

张氏下了车,贴身婢女前去敲门,不见有人应答。

等了好一会儿,张氏不耐烦了,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张氏不曾见过的女子,她身着胡服,身高体壮,唬得张氏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张氏忘了客套,直白地问。

“你又是谁?”扈十三娘疑惑反问。

头一回大清早地有人来敲门,许娘子她们还未睡醒,只有她刚穿戴完毕,匆忙跑过来开门。

“你是许七娘的仆役吧?”张氏转过弯儿来,下巴微扬,“我是她的母亲。”

扈十三跟了许娘子这么多时日,第一次见到她的母亲。

过了这么久终于来人了,但他们不是不肯认回许娘子,还说她有辱门楣吗?

如今怎么愿意主动上门?

对于张氏说她是仆役的话,扈十三未曾辩解,径直侧身让开大门,请她们进去。

“七娘人呢?”张氏来到正堂,半晌不见人影,眉心微蹙,不悦地问。

母亲到来不主动出去迎接,还迟迟未出,让她在这里等待,礼数规矩她全忘了不成?!

因有客人在场,扈十三不好独自出去练武,一直陪在张氏身边,动作生疏地学着秋露给她们端茶倒水。

听到张氏的问话,毫不遮掩地回答:“许娘子在睡觉。”

“什么?!这都日上三竿了,她还不起床?!”张氏惊道。

接着她指使扈十三,“你快去把她叫醒。”

扈十三听话地去了,出正堂大门时,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终于知道秋露夏荷为什么每次提到许府,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许乘月酣睡正香,沉浸在美梦之中,梦见她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正思考着今夜去哪个美貌小郎君的院子里,猝不及防的敲门声惊醒了她的美梦。

她无力地伸手挽回,美人仍是离她而去。

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生气地对着房门,“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扈十三娘的声音,“许娘子,令堂上门来了。”

刚睡醒的脑子比较迟缓,许乘月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她母亲来了。

不就是母亲,算什么大事?还可以再睡会儿。

她安然躺下,闭目补眠。

——等等,她在这个时代没有母亲,那好像是原主的母亲。

许乘月蓦地睁开双眼,充满了惊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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