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朝廷分田不少,百姓其实并不能全种,视田地情况,大多只种一半或是小半。而且,我细问过各乡乡民,他们精耕的中田去岁秋收一亩地得稻谷约二百六七十斤。”

而大兴庄周边这一带用了桑萝的堆肥法,中田和上田亩产在三百一十到三百三十余斤左右,每亩相差约四十多斤,且大兴庄用了堆肥法后,田里地力跟得上,哪怕周边乡民手中的中田也并不需要耕种一年就休耕一年。

这才是诸县乡民不敢卖粮的原因,周边诸县乡民手中的余粮和歙州城附近这一带的乡民手中的余粮压根它就不一样啊。

“堆肥法?”桑萝一愣之后反应了过来,一把捂住额头,面上显出懊恼之色:“我竟全然把这事忘了。”

沈烈不动声色道:“怪不得你,用得太习惯了,我和小安、清和也是跟着曾大人在乡里走了几日才反应过来。”

曾子骞忙接话,“是,这个不怪你们,我听沈烈也说了,你这个法子早在当年避进山里就教了出去,时隔这么多年,不止大兴庄庄民,周边山民也依样学着用了好几年了,出来后又都住在你们左近,大家都这么用,习以为常的东西,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尤其桑萝,这一年到底干了多少大事曾子骞心里门清,一个女子,怀孕生子养了一对双胞胎,改犁造纸两次献方,还管照着家里的田地和生意,说实话,这种事若是世家贵族里的大家主母,手下有一群得用的人,除了改犁造纸,别的能做出来不稀奇。

但寒门小户,能把这么多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本事。

桑萝冷静下来,道:“是,好在现在也不迟,抓紧一些赶今年春天还行,堆肥法并不多难,沈烈未曾告知大人?”

“说了,也已经在各县教授过一遍了,所以才回得这样迟,只是我细问过沈烈你们庄里的耕种情况,还有些问题需来请教乡君。”

“曾大人只管问,我于种地一道并不精通,但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并不精通……

禇其昌都不敢说话。

曾子骞也只当桑萝这是谦虚了,夜深加之沈家有孩子,他直陈来意了。

“据我与老农们问到的情况,一块田地如果连续种几年,哪怕粪肥和绿肥都跟得上也会致田土板结、粮食减产、各种病虫害加重,似大兴庄这样一年种两轮,没有问题吗?”1

桑萝摇头,道:“大兴庄一年种两轮,但采用的是水旱轮作的法子,水旱轮作可以平衡土地肥力,一定程度上害虫也能被淹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淹死,总归来说,害虫会少很多。”

“而不同的作物轮作……”桑萝顿了顿,她不是农学生,也并不学农,知道的一些知识大多来自于自己的实践或是见闻,说白了,半吊子。

组织了一下语言,方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是不同作物对土地的需求不同,能够给土地的回馈也不尽相同,选用对的作物进行轮作的话,土地的肥力不会被单一的消耗,相对而言是平衡的,可以被调节好,所以土壤板结、减产和出现病虫害的情况会大大降低。”

“反之,选用错误的作物进行轮作的话,会出的问题也多。我知道的能够轮作的品种也并不多,这需要有人花较长的时间去钻研、实验、观察才能够确认。”

作物还分类吸收营养?不都是草灰和粪吗?

禇其昌听得一脸懵,但不妨碍桑萝一边说,他脑子里一边哐哐的记,一个字都不敢漏下。

曾子骞记忆力好,听一遍大概都明白了,又问桑萝:“你目前已知的有哪些作物适合轮作?”

“目前来说我庄子里试过还没发现问题的是水稻与豆类、油菜、小麦、紫云英,再多的我就不确定了。”

甘蔗其实也是,但她在歙州一带目前还没见过,也没试种过,便也没说。

曾子骞哪怕之前已经听沈烈大概说了,现在听桑萝具体的讲了讲其中原理,也激动得放在腿上的手微紧了紧。

粮是没买到多少,但有桑萝的堆肥法和轮作法,比之帮朝廷买到万石粮的帮助还要更大。

他强忍着才没马上站起来拜谢,又问桑萝:“堆肥法和轮作法要推广开的话乡君可还有什么建议?”

建议……

桑萝略想了想,道:“我不知朝廷是否有农官,如果建议的话,建议朝廷可以专设农官的职务,专研种养殖一道。另外,堆肥法的基础是得有足够的肥,只人的粪便自是不够的,乡村的话我比较建议百姓家里除了养鸡鸭,情况许可的话再养一两只羊。”

“羊和猪不同,猪少不得糠和豆渣,羊对精料需求相对来说不算高,有精料长得好些,没有精料其实有草也能养活,家里只要勤快一些,这也是一个进项,羊粪发酵后肥地却是极好的。”

“大兴庄和周边乡民们粪肥能接得上其实也得益于我们早前从山里出来就带了不少羊、鸡、兔子,后边又买了猪养着,种养结合,粪肥就比其他诸县乡民要多得多。”

曾子骞闻言笑了起来,看沈烈一眼,道:“你们倒不愧是夫妻,建议也是一样。”

沈烈对桑萝了解一些,听了前一句是对乡村的建议,问道:“州城也有建议?”

桑萝轻笑,点头:“有,州城县城可设立公用厕间,分男女,隔一定距离设一个,一则便民;二则有了公厕以后城中必然要干净许多,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减少疫病的发生;三则收集到的粪肥也可供乡间百姓种地之用。”

桑萝从前所在的时空,中世纪欧洲街道的脏是闻名的,但其实中国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明朝时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多好的解决。

她不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长安道中有二恨,遍地乌纱,触鼻粪秽……偶从道旁屎,方解裤,卒遇贵官来,前驱诃逐至两三胡同,几于裤内。2

这个时空的大齐亦然,主街道还好,若往偏巷里角走,风险就有点儿大了,须得注意脚下。

曾子骞听得最后这一点,想想州城现状,别说歙州,便是京城也是一样的,这个建议是一定采纳的。

不,是桑萝提的所有建议。

他起身郑重与桑萝一揖:“我代天下农人谢乡君。”

作者有话说:

1作者连稻和麦长啥样其实都不太清楚,种田相关的内容是在百度学的,标注一下资料来源。

2百度查次料时找到的,暂没查到具体出处,非原创,特标注。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