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院落。
孤月的鬼雾在逃命中逐渐单薄,数朵红莲绽放,从东院一直开到西墙,从繁盛到零星几朵,每朵红莲刚刚绽放,便被陶夫子伸手采去生机。
一道月光从金陵城中赶来,截断陶夫子前路。
陶夫子伸手,连五月身前萦绕的月光一同采去。
五月一脸诧异,老者还有这等出奇的手段。无法施展追风逐月,他便是个只有一条腿的瘸子,来此救人不成,徒增累赘。
自责间,一朵红莲从他脚下升起,将他费力扔出墙外。
孤月披紧鬼雾,折身停在墙头,用枯瘦身躯挡下陶夫子一击。
他是孤月,明月楼最后的依仗。
陶夫子伸指点在孤月胸前,虚手紧握,掌心却空无一物。
陶夫子愣神。
趁陶夫子迟疑功夫,孤月翻身跳出墙外,一道月光携他遁去远方。
陶夫子没去追赶,立在墙头之上,遥望远方,低声呢喃道:“究竟是何等执念,才让你这般寿元散尽的人,如此拼命也要苟活于世间。”
月光落在金陵不起眼的粥铺后院,孤月咳一口污血,身前鬼雾溃散,枯瘦如竹竿的身躯伏在五月背上。
五月背去手扶住险些坠地的孤月,印象中,小时候的孤月又高又壮,为他们遮风挡雨,如今他伏在自己身上,瘦弱得倒像个孩童,心头一紧,眼中热泪夺眶而出。
“寻个暗处,我要闭关,别告诉其他人。”
孤月虚弱的声音让五月偷偷背过脸抹去泪珠,孤月的功法没人知晓,只知他每次受伤,闭关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每个人都有秘密,五月不多追问,一步月光踱去后院暗阁中,将孤月安置妥当。
粥铺里,背对门口喝桂花醪糟的四月听不见后院动静,舀起一勺醪糟送入嘴中。
栖霞山,红叶林中,一片红叶落在王积薪儒衫上,他已枯坐成石,身前山石打磨而成的棋盘对座无人,亦无人执白。
眨眼间,棋盘落下黑子数十枚,王积薪每落一子,额间便溢出几滴汗珠。
以他半步长生的境界,压制谢湖生的长生境有些吃力。
茶圣陆羽踩碎地上红叶逼近,王积薪做贼心虚,心知肚明陆羽此时现身为何,却无暇分身,任他走进身前。
茶圣陆羽卷了衣袖,在王积薪对面而坐,从棋盒随手抓起一把白子撒入棋盘,白子滚落,围困数枚黑子,黑子气绝,幸灾乐祸道:“来前卜了一卦,想看看你今日被人痛扁的样子。”
王积薪如临大敌,两指于半空划出几路纵横,红叶林成了他落子的棋盘,怨声道:“老陆,几篓新茶而已,至于么?”
谢湖生一袭青衫现身红叶林中,拳劲霸道,直冲王积薪面门。
王积薪紧退几步,指尖化出枚黑子,凌空押子,二人身距瞬息拉开数十丈远。
石台有品茶的器具,陆羽替自己斟满一杯茶,茶汤微苦,难以品味。陆羽张口吐在地上,气得跺脚,咒骂王积薪糟蹋了他的好茶。
谢湖生一步洞庭贴近王积薪,再出一拳。
王积薪凝神,零空落下四子,围堵谢湖生的气运。
山高水长,八百里洞庭冲洗栖霞山满山红叶林,二人一时间不分伯仲。
石台上煮山泉水的小火炉,用得上等木炭,无烟无味,也不呛人,烧得烫手的山泉水陆羽拿来洗了茶具,又取一壶净水,搁在炉子上慢煮,从对座王积薪的茶坛中捻出一撮茶,用指腹搓揉出香,团在茶盏中,等山泉水温煮到恰好时起水冲茶。
上等木炭劲头足实,壶中水汽飘然腾起,氲着山野幽香,等茶的陆羽气定神闲,在石台前静享一方天地。
红叶林的红叶被谢湖生拳风裹挟,漫天飞舞。
王积薪只身入局,接连落下数子,洞庭水气如山间秋后沉露,打湿他儒衫下摆。
自己冲泡的新茶,别有滋味,陆羽慢品出香,提醒谢湖生道:“别让他落子,时辰久了对你不利。”
陆羽有助他脱困之恩,谢湖生颔首道谢,一拳横行无忌递出。
连连招架的王积薪舍了文人儒雅,语出连珠,市井荤口脱口而出,问候陆羽历代先人,单手押子,将栖霞山脉气运卷入棋盘。
“世伯,今日之事是否有些过了?”
红叶林中,一身青绿裙装的女子洒出几枚石子,山林斗转,将谢湖生扔出栖霞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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