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些许时辰。
天下楼五层楼里,天际始终湛蓝。
竹不秋饮完手边竹叶清酒,从竹简里拔出目光,歪头看眼竹楼外,院中空旷,有几颗新笋正在冒头。
院中有几树竹子遮去天光,地面微微凉,不冷不躁。
有舅舅剑神撑腰,君不白几日绷紧的身态彻底放松,散去满身剑意,在阴凉中睡得舒坦,微微鼾声起伏,于竹海中奏鸣。
鼾声入耳,乱了清净,竹不秋捏指兰花,几片狭长的竹叶从枝头抖落。竹叶起初落下时绵软轻飘,途中陡然增势,锋利尖锐。
竹不秋略带怒意道:“这可是王家藏书楼,若是想睡得踏实,早些回你们天下楼去。”
君不白不曾睁眼,睡意中一袖刀意脱手,斩落几片竹叶,蓄势而升的刀意将天际斩出一道虚影来。
头顶露出木梁,竹不秋伸出两指,抹平那道煞风景的虚影,也不再管他,自顾捧书赏字。
君不白幼年曾随舅舅苏牧来五层楼呆过数月,深知竹不秋不会为难他,养神半刻,直到神海清明。
四层楼中与梅听雪那一战,此刻浑身还有酸痛感,懒得起身,侧过身子躺卧院中,对头顶这方天地升起兴致,慵懒问道:“秋叔,您这功法究竟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王家四层楼朝上的人,都会这功法?”
竹不秋摊开半卷竹简端详,头也不抬,嘲道:“你管这功法作甚,连梅丫头都没打过,怎得还想跟我过几招不成,当年你娘也只登到我这五层楼而已,楼上那两个怪物,除非你爹跟你舅舅来,寻常人想登楼,难如登天。”
王家藏书楼实力如何,君不白自然知晓。
竹不秋顺完一列竹简,抬头劝道:“早些回吧,别伤了两家和气。”
君不白收起懒散,从院中起身,一身肃然,“天下楼名声受损,我身为楼主,岂能连个说法都没讨得就回去,往后天下楼如何在江湖立威。“
竹不秋搭在竹简的手稍作停顿,和颜悦色道:“行走江湖,一是靠技高一筹,二是凭人情世故。既然剑神已经亲临,不论他此番前来事出何因,王家都会留些情面,估计过些时辰,便会有人来邀你去见家主,商议个两家都满意的结局。”
已能猜到结局,君不白散开十指,暂且压下心头怒气,仰头环顾竹海。
竹不秋正回身子,食指划过竹简,在字里行间透进一缕内劲。沉声许久,蓦然抬头道:“你爹是不是还在金陵?“
君不白摇头,“前几日来过,估计已经回五味林了。”
竹不秋叹口气,“要是刀皇跟剑神同来,估计这时辰家主都已经亲自来迎你了。”
君不白听出言外之意,走去楼中,对面而坐,端起酒壶,为竹不秋添上一杯竹叶酒,双手捧去竹不秋身前,笑道:“是不是嫌我扰了您的清净,要不,我在楼中多呆几日。”
宅在楼中几十年不出,独坐这片竹海,已让竹不秋无欲无求,静心捧书,自然不喜旁人叨扰。
腾出手接过君不白递过的酒,轻抿一口,调侃道:“你娘都来金陵好几日了,你都不曾去看她,若是让她知道你赖在我这不回,下次可就不是你舅舅来借青笋了,怕是我这整片竹海,都会被她连根拔起,弄去天下楼当柴烧吧。”
君不白端坐桌前,嬉皮笑脸道:“您别总想赶我走,王家这事不了解,我便不回去,我娘那,回去见了我娘,跪几个时辰就行,她那人心软得很。”
难得有人说上几句闲话,竹不秋自顾笑道:“你娘那人还心软,若不是江南几十年前便有了魔尊,这魔尊的名号估计就是她的了。”
君不白笑得更大声,“那不假,魔尊江南还被我娘弄去天下楼烧了几年火呢。”
竹不秋饮完手中竹叶酒,抬眼望去竹楼外,细思片刻,低声道:“你方才不是问我这功法叫什么?海市蜃楼,当年千魔宫左护法叶千楼的成名绝技。
君不白惊呼道:“海市蜃楼!”
勾起旧事,竹不秋无心翻书,卷起竹简搁在案几软绸上,起身,走出竹楼,立在门前,负手而立,门外竹海青葱尽收眼底。
“叶千楼当年兵解前夜,来王家藏书楼用海市蜃楼朝王家前任家主换了样东西。”
“换了什么?“君不白好奇道。
竹不秋站得笔直,“自从前任家主病逝,便没人知晓。”
“那叶仙……”姜红雪是叶仙子的师祖,君不白已习惯称她为师祖,话说一半,突然改口,“姜红雪已到了江南,她可知晓此事?”
竹不秋摇头,“她若知晓,几十年前便来王家讨要了。”
君不白远眺竹海深处,姜红雪此番入江南,是为叶仙子而来。倘若他与叶仙子联手不能说服她,又该如何。
金陵城上头,困住姜红雪的海市蜃楼仍在,君不白沉思片刻,试探道:“秋叔,你这海市蜃楼的功法能否传授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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