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行得很快,君不白一身白衣灌满暖风。

一路心慌不止,本就低沉的呼吸断断续续。

郑一刀口中所化身山君的楼万春,有几分假,几分真,也无暇分辨。

苏州城东西南北,君不白的剑穿梭在归农山庄各处交织错羽的鸽群之中。

万物都有归巢的本能。

楼万春能去的地方,有天下楼,万春楼,还有自家城外的老宅。

天下楼今日也没炊烟,清冷非常。

君不白揽袖落在屋檐上,神识扩散,搜罗楼万春踪迹。

最先瞧见君不白的是明月,那一身白衣让她心头一悸,本能地朝阴影中躲去,匆忙藏起手中酱牛肉,却按耐不住心事,在厨房门前借着木盆的倒影梳好妆容,一个翻身落在屋檐,与他并行在光里。

院中打完一趟拳的谢湖生在明月跳上屋檐时,看到君不白那身白衣,抬头喊道:“唉,这眼瞅着就中午了,你几时开火做饭哪?”

君不白脸上寒气未消,神识未搜寻到楼万春,冷冷清清道:“今日的餐食你们先对付几口,楼里眼下有急事要处理。”

谢湖生捏响拳骨,好心道:“需要帮忙的话,开口便是。”

君不白御剑凌空,莞尔一笑,当即回绝,“暂时还不需你出手,你且帮忙守几日天下楼就行。”

谢湖生摊开手掌,捧起一掌霜风,凝声回道:“既然不需我出手,那就别在此处耽搁,有我在,保你这天下楼平安无事。”

男人间的友情,不需要一个谢字敷衍。

君不白御剑飞远。

明月在屋檐守到看不见那袭白衣,不舍中收回目光,跳下屋檐,在阴凉中冷却心事。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天下楼的酱牛肉吃多了,二哥常说吃人嘴短,自己心中愧疚,才动了心思。

一想到君不白那身白衣,脸颊滚烫,没有天光垂落的阴凉也遮盖不住这份骚动。

阴凉不行,那就火攻,一个箭步窜入厨房,烧火煮粥。明月盘出一窝枯草秸秆用作引子,吹亮随身带的火折子,火苗窜起,让她心静如水,摒退杂念。

此生最喜欢两样东西,二哥的八宝粥,天下楼的酱牛肉,今日午饭,还吃这两样东西。

江小鱼在院中歇足时辰,谢湖生教她的吐息之法也演练数百遍,半日光景,被枯燥的练拳填满,也没怨言,等榨干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软成无骨鱼,虚软在地。

“师父,我想吃藕花鱼。”江小鱼无力央求道。

谢湖生喝完一壶酒润喉,满眼宠溺,“等着,我去抓鱼。”

谢湖生一步洞庭闪走。

一道人影落在万春楼废墟前,万春楼昨夜一场大火,繁华光景烧得一干二净,只剩黝黑错乱被大火焚烧成灰的物件,几道粗壮的梁柱半截焦黑,从地基探出,杵在残垣中。

一个佝偻的妇人喊住君不白,好意提醒道:“这位小哥,是来找人的么,可是不巧,这万春楼昨夜失火,那场大火啊烧得天都红了一片,可惜了杨妈妈跟这楼里的姑娘喽,以后可就无家可归了。”

老妇人叹息一声,佝偻着身子,脚步晃悠,慢慢走回自家巷口,昨日闹腾一夜,街头巷尾左邻右舍救火的大小人儿天亮时才睡去,巷子冷清无人。

还是不见楼万春踪迹,君不白悲凉入眼,起一袖剑意,御剑离开。

巷口的老妇人撑起拐杖,从宽厚的袖中摸出一只灰色鸽子,卖力撒向半空,与交织错羽的鸽群汇向一处,。

整座苏州城,归农山庄的眼线有多少,恐怕只有庄主百晓生知道。

君不白御剑飞出城北,城北阴寒,多是低矮的庙宇宗祠,松柏长青填补院落,屋檐翘角悬铃,随风而动,慰藉故人。

楼家老太太自从夫君过世,也从城南搬去城北,一盏青灯,一座小院,守着清静。

起初几年,还会不时走出院子看看不成器的儿子,自从楼万春与杨妈妈欢好,老太太也彻底断了尘缘,在那间不大不小的院中,吃斋念佛,孑然一身。

尘世的香,在城北氤氲起过往,木鱼声声,从昼时响到子时。

君不白心中杀意被一声声木鱼洗涤,灵台澄澈。

灰墙灰瓦的院子,几棵梧桐圈揽。院子不大,被楼家老太太收拾的很是得体。不再眷恋尘世烟火,院中空地养出一大片素菊,枝繁叶茂,静待花期。

君不白按下身形,剑风摇曳素菊枝苗。

楼老太太刚用罢午饭,素手焚香,盘着手中珠串,微微转头,望着眼前的陌生少年,“你身上的味道,跟我那不孝儿有些相像,你也是天下楼的人。”

君不白拱手作揖,按下头低声回道:“晚辈天下楼楼主,君不白。”

楼老太太封尘多年的心事微微动荡,盘珠串的指节将珠串转得飞快,“楼主亲临,可是我那不孝儿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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