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以为是仙人训示,拱手作揖,携自家亲眷散去。唯有一群万春楼的姑娘苦苦守着,望着,亲眼看着万春楼轰然倒塌成一片废墟,泣不成声,争先恐后扑在残垣断壁之间,徒手翻找着杨妈妈,一双双素净细嫩不染人间烟火的手在瓦砾之中淌下灼热的血来。

神农医馆。

老大夫孙妙手支起一架交椅,端坐在院中,捧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医书温读,翻看几页,老眼昏花,随手从一旁四角矮凳上摆着的一碟蜜饯果子中捏出一枚,蜜饯果子用药汤温烫过,用清肺明目的功效。

老大夫嘬着蜜饯果子,酸涩的果子醒神明目。老大夫捻着胡须诵读几页医书,口中的蜜饯果子只剩腌渍入味的果核,随口吐向屋檐。屋檐上几片碎瓦落在院中,碎瓦之中爬出一只断掉尾巴的守宫,守宫呆头呆脑,四足攀爬躲进墙缝里。

老大夫合上医书,浅浅抬起满是沟壑的眼皮,朗声道:“丫头,用毒我神农谷可是祖宗,你这街头巷尾小孩子玩闹的把戏,就别在老夫这自讨没趣了。”

屋檐上多了一个身穿南疆服饰的女子,黑麻刺绣,银妆点缀,二十出头年纪,带着手编的斗篷,侧坐在屋檐上啃食肉包。女子慢条斯理啃下一口肉包,荷叶纸包着的肉包肉汤香味满溢。

大半夜吃肉包,是一种罪恶。

老大夫问道:“可是城西鼓锣巷孙婆婆那家的大肉包子。”

肉包味飘在院中,老大夫被勾起馋虫,捏起一枚蜜饯果子扔进嘴中慢慢嘬着,想嘬出一点肉香味来,可指甲大小的果肉,用药汤浸泡多日,早已邹巴成团,连原本的果肉口感都丧失,实在压不住馋虫。

屋檐上啃肉包的女子啃一口肉包,不舍地从随身腰包摸出一个肉包扔给老大夫,“两个铜板买的,待会记得还我。”

老大夫伸手接过肉包,肉包还有余温,用荷叶纸仔仔细细包着。伸手揭开荷叶纸,一股藏不住的肉香味钻进鼻腔。老大夫张嘴啃上一口,肉馅团子裹着清新的肉汤挑逗舌尖,让人想去再去吃第二口。

老大夫几口啃完肉包,一脸和气道:“你这毒的剂量小了。”

女子也啃完手中肉包,从腰包里摸出一叠香帕,细细致致地擦净留在手指间的肉汤,绵里藏针道:“寻常江湖人,沾上一点我配制的毒,不出一盏茶时辰就会肚烂肠穿,七窍流血而死的。”

老大夫捻着胡须,“这配毒的手法还是欠缺些,不如来我神农医馆做几年学徒。”

南疆女子当即拒绝,“不学,救人不如杀人。”

老大夫摇头,从袖中摸出两枚铜板扔去屋檐,叹声道:“可惜了,要是用在正途,也能解这人间疾苦。”

南疆女子擦好手,在腿上叠起香帕,“整日饿着肚子,可就没心思管他人了。”

老大夫挥袖,四角矮凳上的那碟蜜饯果子随风飞落在屋檐上,“别总是吃肉包,容易肺火生痰,尝尝老夫新酿的蜜饯果子,清肺明目。”

南疆女子伸手捏去一枚,先用舌尖舔上一点,只是一点,整个舌尖开始酥麻失去知觉。南疆女子也不胆怯,将整颗蜜饯果子丢入嘴中,狠狠咬上一口,蜜饯果子的药性顷刻间游走在周身经脉,肺部透出清凉,呼气中都有一丝凉意。

蜜饯果子的药性在肺部没有消散,慢慢游向心脉,女子伸出一指点在心脉处,药性荡然无存。南疆女子嘬完果肉,吐出寡淡无味的果核,再捏去一枚丢入嘴中,嘟囔道:“最后那一味钩吻多放了一钱。”

老大夫讲医书搁在四角矮凳上,轻笑道:“若是哪天吃不上饭了,就来老夫这医馆,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粗茶淡饭还是管够的。”

南疆女子从腰包摸出一张桐油纸,将碟子中的蜜饯果子全数打包,调皮道:“另投他人门下,我师父若是知道了,可是会打断我的腿的。”

老大夫呵呵一笑,“到时候我再给你接上。”

南疆女子装好蜜饯果子,甩手将碟子扔下院中,起身活动筋骨,“还是不劳烦前辈了,现在就挺好。”

老大夫接过碟子,安放在四角矮凳上,起身收起交椅,搬去屋檐下。

老大夫在屋檐下稳定好交椅跟四角矮凳,朗声提醒道:“可别糟蹋了院中的那些草药,虽然不值钱,但明日要入柜熬药的。要是掀翻了,老夫可不管你是谁的徒弟,定然将你泡在药缸,试上十天半个月的药才行。”

南疆女子咯咯一笑,“前辈放心,今日只杀人,不糟践您那草药。”

南疆女子身旁多了位黑衣黑发的男子,直勾勾盯着隋定风就诊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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