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这般拖拉了两三日后,赵观柔便向梁立烜提议,让他在身体不适之时不必强撑着去赴朝会了。
有什么事情,先交给女儿主持,重要的大事呢,由三省相公们合议了之后再送到皇帝跟前来,也是一样的。
层层纱帐之内,赵观柔扶着他的身体给他喂药,一边喂药,她一边又道:
“江山大业又算个什么东西?你人都要出事了,还守着江山做什么?这些死物之流的,眼下能甩到一边就甩到一边吧,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来日和我白头偕老,咱们还要在一处逗重孙呢。”
观柔俯首吹了吹药碗里的热气,眼中坠了一滴晶莹的泪,
“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女儿,总怕月儿一个人在朝堂上会受了下面人的刁难,又怕护不好月儿。二哥,你别管这些了,好不好?女儿自有前朝相公们去辅佐,可是我却只有你一个丈夫,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这话说得极有意思。
她提出这样的主意,本来应该应该自己心虚才对。
——因为她明目张胆地说让皇帝不去朝会,让权于她的女儿。
在别人的眼中,简直是其心可诛。
然而赵观柔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人,等她这一番语意回转之后,反而把自己放在了那个为皇帝“牺牲”的位置上,似乎显着自己是多么的爱皇帝、在乎皇帝。
你看,我原本是很在意女儿的,我也希望你可以每一日都正常朝会,希望你可以在朝堂上帮助女儿树立威信。
但是因为你现在身体不好,我只想让你好好静养,我连我的女儿都顾不上去过问了呢!
我多么爱你,我为你付出的何其多!
*
而皇帝也信了。
或者说,凡是赵观柔的话,他自从失而复得这个心尖挚爱之后,都不曾再去怀疑她。
所以对于赵观柔的提议,梁立烜想都没想地就同意了下来。
“好,以后只要我身上不舒服,我便好生静养着。月儿也大了,该独当一面了。也放手叫她去历练一番罢。”
观柔笑着贴进他的怀里。
“以后你不痛快,也切莫强撑着,我会陪在你身边,让你好好养着的。”
就这般下来之后,直到龙徽十一年的年末,这个年关里的许多大事也渐次交到了年近十一岁的皇太女身上。
可是朝臣们心里门清呢。
所谓交给皇太女,其实皇太女到底才十来岁,又能处理什么样的政务?
多半还是借着皇太女的名义,交由赵皇后一党的亲信大臣们拿定主意罢了。
然而这样的情况左右也是时断时续的,随着皇帝的身体情况而变。
在皇帝身体稍好的时候,一切的政务处理就继续恢复正常。
外面的人有心议论或是规劝皇帝几句,如此也不能了。
因为皇帝会毫不留情地斥责回去:“孤一时身子有疾,交由太女稍掌政务,尔等便对太女心生不满,一则是对孤心存不敬,二则,又是想要一心拖垮了孤的身体吧!你们其心可诛!”
于是渐渐也没人再敢劝了。
皇太女在皇帝偶尔抱病时在名分上独揽大权,似乎也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往后的许多变故,也是一点点从这些事情上开的口子。
然而等到龙徽十二年的新年过去了之后,在流水般的汤药和补品的服用之下,梁立烜身上又添了畏寒和不能见风的毛病。
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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