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月儿出生的第一个新年,我没能……没能陪你们母女两人好好度过。也没有给我刚刚出生的女儿准备一份压岁钱。现在这是迟来的给月儿的补偿罢了。”
赵观柔没想到他自己竟然真的还有脸提起当年的事情,心下冷笑连连,鄙夷不已。
倒是东月,得了这个新奇的东西,欢快地追问着她父亲:“爹爹,那你可有什么新年里的愿望?”
梁立烜抚了抚女儿的头顶,“当然有了。”
“爹爹这一生,就喜欢永远和你、还有你的母亲,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和乐美满。希望和你母亲白头偕老,看着我的月儿君临天下,儿孙满堂。”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年,他们一家三口所许下的愿望里面,最后也只有他的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
翻过了年来,就是龙徽七年了。
龙徽七年的正月初一,皇帝带着赵皇后和皇太女一起在幽州城内祭祀天地神灵,为天下百姓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过了正月初五之后,皇帝便要回銮,回到邺都洛阳去了。
他只和赵皇后在幽州过了一个新年,也只是为了和赵皇后在这里过新年。
因为龙徽七年的二月末,皇帝要在洛阳为赵皇后举行册立皇后之礼,以及同时再度举行一次册立皇太女的仪式,所以为了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在洛阳准备这些,皇帝只过了新年的初五就带着皇后与皇太女离开了。
先前皇帝说,让人去洛阳将晋国长公主押送到幽州来审问,后来他自己也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实在是颇费时间,索性决定等到他自己回到洛阳的时候,亲自去审便是。
因为恐怕晋国公主人还没到幽州的时候,他和赵皇后就已经要走了。
观柔听了之后也并未表达什么反对的意思,就随着他这样办了。
*
正月初五的这一天夜里,虽则明天就要走了,但梁立烜照旧还是和观柔如往常一般宿在嘉合居的主屋里。
不出意外的,他又向观柔求欢。
毕竟这次离开幽州之后,谁也不知道皇帝下次什么时候会回来。
很大的概率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这一夜,也将是梁立烜和赵观柔最后一次共同枕在他们从前的这张婚床上。
他心中起了兴,想要和她行房一回,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观柔没有不应的理由。
梁立烜这一夜待她还尤为热情,几乎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了。
之前同房,他也有过索求太多最后让赵观柔十分不满的时候。不过赵观柔只要蹙一蹙眉,他就会十分惶恐不安地离开她,小心地照顾着她的感受。
但是今夜他似乎是实在无法克制了,如饿兽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缠着她。
他胸膛前的汗珠一滴滴砸在身下之人雪白莹软的身躯上,帐内的画面格外的香艳动人。
终于事毕时,梁立烜将快要累得变成一具艳尸的赵观柔抱回了自己的怀里,同她一起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他们这样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直到这一刻都不曾分离。
可是他知道,怀里那个女人的心,早就离他很远很远了。
梁立烜俯身一遍遍地亲吻着她,想要得到她的一点回应。
但是观柔实在累极,此刻实在很难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梁立烜也不恼,仍旧我行我素地缠着她。
“观柔。”
“嗯……”
在他不知第多少遍唤着她的名字时,赵观柔终于迫于无奈答应了一声。
“以后那些避子的药物,你不用吃了。”
情热的余温尚未散去,他忽然在床榻之上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赵观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和他距离这样近的四目相对。
梁立烜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瓣,“那些避子的药物你不用吃了,你还年轻,吃多了,也是要伤身体的。”
赵观柔的四肢瞬间变得冰凉,恍若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被人看穿了一般,当下的震愕不亚于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他知道她在吃药?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吃药?
自己不是已经做得足够隐蔽了吗?
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在房事后都要吃避子药的事情的话,那么其他的……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观柔浑身僵硬,只觉得自己在他的桎梏之下几乎无处遁形。
看出她的惶恐和不安,梁立烜仍是十分温和耐心地安抚着她。
“前几日,我已经服用过了男子绝嗣的药物。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有除了月儿之外的其他孩子了。”
“我已绝嗣。此生唯月儿一人,足矣。”
“我已经吃过了药,你就不用再吃了,观柔。”
然而他后面所说的话却让赵观柔更加的震惊。
她躺在他身下,竟然也有一瞬间对这个男人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无法理解。
梁立烜,从前从来不是一个耽于享乐与情爱的人。
从少年时代开始,他就格外的自律与克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的江山大业。赵观柔为数不多的看到他沉沦时候的样子,也只是在床事之上。
所以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江山霸业的雄主,赵观柔不觉得他竟然能够做到自己主动让自己绝嗣。
天下又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
他什么时候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绝嗣,又是为了谁?
——大概是为了她。
这个答案赵观柔可以想到,但是自己并不愿意接受。
她的理智一贯只会告诉她,梁立烜从未爱过她,在梁立烜的心里她并不重要、她一文不值,他对她从来没有过信任与真心。
所以她也不会再相信半分来自他的爱意。
但是为了能够让她和女儿有安全感,他竟然直接用了那种最直接明了的手段,让自己服下了绝嗣的药物,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再也不能和其他女人拥有其他的孩子了。
只有这样,皇太女才会永远都只是独一无二的储君,最安全的皇太女。
他为什么要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
*
见到赵观柔的诧异,梁立烜反倒是笑了。
虽然已经快到了不惑之年,又是满头交错的白发,但是他温柔笑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是很俊逸的。
毕竟这张脸本就生得极出挑。
“我是爱你的。从我们相识的一开始,到如今,从未变过。”
“你信么?”
漫长的沉默之后,赵观柔在心底无声冷笑。
——你爱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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