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臻,你……”

祁行臻眸色淡淡,“怎么样了?”

杨锐答:“难产,剖宫产。要签字。”

护士又拿了知情同意书出来,祁行臻签了字,他双手环着臂,靠在墙边闭着眼睛,沉默的样子陈钊也不敢去打扰。

好几分钟过去了,陈钊才小声说:“现在医学老发达了,划开肚皮取个孩子就是小儿科。”

很显然他这玩笑很不应景,祁行臻连眼神都没给他,杨锐双腿交叠的坐着,有些玩味的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蓝色火苗攒动,他盯着火焰有些出神,祁行臻将目光投向了他,“你在打什么主意?”

杨锐回头带着浅笑看他,“什么?”

祁行臻说:“西郊仓库,你动了手脚。”

杨锐没说话。

“做了什么?”

杨锐笑了,那眼神里面染上了噬血和疯狂,“五十倍不止。”

他说:“炸药,五十倍不止。”

陈钊没听懂他们的对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干脆扣手。

祁行臻盯着杨锐好几秒,他神情冷硬,几乎是压抑着,隐忍的一句:“你疯了?”

打火机又被打开,更烈的火苗在金属外壳之中攒动,那火焰很漂亮,可是在杨锐眼镜上的倒影却变的癫狂,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大火。

“嘭,什么都没了。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低声的笑。

陈钊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身份了,咒骂:“我操,你神经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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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里的女人身体很虚弱,一波又一波的阵痛已经耗尽了她太多的力气。原本挺秀的脸上这会儿都是汗水。她脸色苍白,连唇色也是。

有些失神的看着头顶处刺眼的白色光,她叫一旁的护士。声音小,唤了好几次护士才听到,附身到她的身边,问:“你感觉怎么样?”

“你有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护士闻言一愣。

难产,又已经这么虚弱了,还打什么电话?

“我们的手机是不能带进产房的,现在你先试着放松。没事儿的,你和孩子都很健康。”

疼痛还是一波波的袭来,连最后一点儿说话的力气也被耗尽了。

“拜托借一下手机给我。”她语气近乎央求。

“告诉他们……他在这里……”她虚弱至极的说,吐气之间,连声音都模糊不清了。

“祁……行臻,他在这里,告诉他们……”

麻药推入体内,意识逐渐模糊。许苑能看到的只有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还是学走路的孩童模样。

家门口的那棵榕树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倾轧着,舒展着,阳光透过枝丫在地上投下一大片稀碎的光影。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步履不稳,每一步都在摇晃,父母就蹲在不远处,对她说着:小苑,过来,过来。

他们笑着,张开双臂迎接着她。

她被抱起,在坚实的臂弯之间,透过那四方的院落,看到了湛蓝的天,停歇在错杂电线上的鸟,停挂在树枝高处的彩色风筝。

她听到妈妈说慢点走,慢点走,可别摔了。

可母亲越说,她就笑着跑的更快,跑过了学校到家的那个巷口,跑过了热热闹闹总有人驻足的水果摊。在自家门前停下,仰头看着妈妈从包里掏出家门的钥匙,她一边开门,一边摸着她的头说:怎么像个野丫头。

她看到了云市郊区的墓碑,照片上母亲笑的温和,那笑容带她回到医院的最后一晚,她将她最后一次抱进怀里,像是哄着小孩子般的,一下下拍着她的脊背。

她说,小苑长大了,要自己保护自己。

她陷入回忆里,似乎能感受到那时候母亲的体温,她搂着她时的力道都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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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五十四分。

一声孩子的啼哭从手术室中传出,新的生命降生了,带着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不平凡的命运。

啼哭声也将年轻的母亲从幻梦中拉出。眼角有泪水,说不出是因为什么而生。

护士抱着简单清理过的孩子放到许苑的身边,“恭喜坚强的妈妈,这个漂亮的小公主。”

她没有看孩子,将头偏向了一边。

那只胡乱抓着的手,用很小很小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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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整。

云市西郊发生了爆炸。

猝不及防。

仓库尽毁,火光冲天,连暴雨都没能浇灭火势。

三名特警牺牲,尸骨无存。

最年轻的那个才二十岁,在参加这次行动之前还对伙伴说:“等回来了要给我妈打个电话,昨天还和她吵了一架……得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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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呼吸之间都是消毒药水的气味。

大片大片的阳光洒进来,许苑睁眼之间看到了一个挺然的背影,黑色的短袖,短发利落。

曾经这个背影陌生至极,后来慢慢的,他们同床共枕,逐渐熟悉。

可是现在又觉得这个人陌生了,陌生到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颤。

似乎是意识到病床上的人醒了,站在窗户边的人转过身。

他怀里抱着一个粉色小毯子包着的婴孩。柔软的颜色和小小的婴孩,与有些清冷痞意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祁行臻抱着孩子走到了床边,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病床上孱弱的人。

他安安静静的模样白皙帅气。脸上淡淡的,一贯的漠然和痞意。

伸手逗弄着怀中的婴孩儿。

“许苑,我们有女儿了。”他轻声说。

床上的人没有说话。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

祁行臻抱着孩子,一只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把孩子抱到许苑的面前,“看看,……很像你?”

许苑听着他的话,她仰头看着他,脸上是极度的疲惫。没了之前的疏离和沉默,她变的有些脆弱。

努力的忍着,看着慢慢的眼眶却红了。

半晌闭上眼睛别过了视线。

“祁行臻,”

声音蓦的哽咽,“你逃不了了。”

病床前的人微微一顿,半晌,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许苑的身边,他附身在她的唇上印下浅浅一吻。

他的呼吸都有些烫到她。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轻声一句:

“许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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