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她知道什么?楚灏果然被她唬住,一时竟没有回话。

前朝公主的身份,都是楼万钤说的,他说是楼月盈,旁人又没有证据反驳,便是觉得有些蹊跷,也无法求证。

楚灏倒是怀疑过,可他的势力并未在京中,便是江誉,也被玄甲军压住一头不能妄动,只能暂且听信。

可顾栩念却跑来说,楼月盈并非真正的前朝公主,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我爹被弹劾时你虽然不在京中,不过事情闹得那么大,你应该也有耳闻,”顾栩念把玩着酒杯,气定神闲,“你想想,依我爹的性子,凭空被人污了清白,是会正面回击,还是甘心息事宁人,辞官了事?”

她说的确有道理,现在回头细品,顾丞相当初没有措辞激烈地舌战百官,本就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我说,则钧并非全然无知,只是他想保的人……”顾栩念翘着嘴角,轻轻巧巧地吐出几个字,“不是楼月盈。”

“小顾卿,你倒是要让本王刮目相看了,”楚灏面上波澜不惊,甚至还轻轻拊掌,“你以为,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本王便会信你吗?”

他平时的笑意虽然令人不舒服,但的确中和了他的凶戾,如今沉下脸来,冰冷的威压甚至远胜于楚肃。

“你必须信我,我想你会需要一个站在你这边的前朝公主。”顾栩念不以为惧,笑了笑,坦然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那是当初楚肃给她看过的,成功逼得她嫁人的秘密,密信在她看过之后已经付之一炬,但就算只看过那一遍,她也记得内容。

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耍花招,顾栩念从来不屑说谎。

“我的生辰金珠自幼遗失,一直说是不在丞相府,而你应当见过一枚无主的,”顾栩念清晰地报出了上面的日子,“巳月十六。”

这也是事实,当初顾栩念周岁时有人想为她说亲,听说没有金珠便不打了退堂鼓,也就是楚肃全然不在意,别说是没有生辰金珠,哪怕是金珠上的八字相冲也认定了她。

没有生辰金珠,比起不点守宫砂,倒也随性得差不许多。

楚灏暗吃一惊,顾栩念竟然知道——这不是误打误撞就能猜到的日子,根本就与市井传闻不符!

那枚金珠被前朝皇后的心腹收藏,后来又辗转到了江誉手上,楚肃不是没忧心过这个隐患,只是金珠藏得隐秘,他只好放弃取回,改为在生辰信息上做文章,放出消息称为避人耳目,前朝公主已更改了生辰。

若不是被他混淆过,生于卯月十八的楼月盈,也不会因与流传在外的信息相近,就这么轻易被认可了身份。

而顾栩念的生辰对外宣称一直是辰月十六,但当初为她批过命的卜师都说依照星宿的影响,她不像辰月出生的孩子,便是司天监监正,都被顾丞相一脸怒容地赶了出去。

而按照史书记载,前朝皇帝藏匿多年,最终崩于皋月十七,照时间来看,的确对得上。

“小顾卿又在诳人了,”楚灏盯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摊摊手道,“就算你真是前朝公主,本王何曾说过要反?再说,你从来都是皇兄一党,怎的却要站到谁那边,帮着谁来反他?”

顾栩念也笑,知道他差不多便要上钩了,笑着笑着便垂下眼,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因为我想要则钧无恙。”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说出了这个理由,尽管她想起从前种种,反倒又与楚肃生分起来,但心中终究还是不舍。

她还是喜欢楚肃的,无论楚肃对她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楚肃蒙难——非但不会心生快意,反倒痛不欲生。

明理斋专查达官显贵,监督与处罚一斋包办,只效命于天子,算得上最公正的衙门,楚肃进去这许多天,她一直逼着自己忙碌于各种大事小情,便是别人提起来,也能勉强维持面色清冷,可若得了空胡思乱想,到底还是会担心的。

再抬起眼来,她的眼中竟然蓄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说:“如果这件事一直没个了断,他会死的……我舍不得,所以我要救他!”

她的理由再合理不过,让楚灏也无从反驳。

“我知道江誉已有反心,前任禁烟司掌司还有姚晖都是他一手栽培……若是他还活着,这时候我便要去求他了!”顾栩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你当真不能帮我吗?我今日来也交个底,我给我所知道的旧臣都送了书信,倘若有一人怀疑,将书信献予朝廷,我便是罪名坐实,横竖活不长久……”

她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从袖中掏出半支小箭,利落地在自己颈上一划——

为楼月盈治疗箭伤时,她将箭头藏了起来,等的便是这个时候。

这才是她的杀手锏,她当然也不想走上这一步,但幸好,无心插柳留的后招派上了用场。

尽管箭上已经沾了楼月盈的血,但余毒足以对她生效,她这是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以楚灏的自负狂妄,她的赢面至少能有一半,那她就敢赌自己的运气,这一次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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