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皮潢带着四千兵力从东门缓缓而入的时候,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围观者刚开始并不清楚这群人的身份,直到看到队伍中间有人举着“沽族人”的牌子,都特别的惊讶,沽族人什么时候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走在京城的马路上了?而且还是一副身佩刀剑耀武扬威的样子。

眼尖的人发现了队伍的前面,殷府的公子殷玉旗正被绑着双手,在全副武装的队伍里面,那样的显眼。

到了宫门口,跟罗家军汇合之后,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他殷天昊再怎么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自己的儿子总不能不管吧?

汤仁伯来到宫门口之后,气急败坏的看了一眼殷玉旗,当皮潢提出殷天昊必须无条件退出皇宫的占领,并宣布奉夏子末为皇上时,他的脸绿了,立即退了回去。

正当皮潢以为殷天昊很快就要妥协出来谈判的时候,没了下文,一个时辰过去了,宫内却传出来加紧备战的消息,汤仁伯向着殷玉旗远远的喊话:“你不要害怕,他们不会杀你的,咱们大局已定,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罗府里,罗新弘显然已经没有了耐心,“时间不在我们这一边。”他反复强调,同时发出了子时发动总攻的命令,利用夜色的掩护,打一场有意的混乱之战,以便最大的抵消对方的数量优势。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城外突然来报,说有大批骑兵向着京城方向奔袭而来,一眼都望不到头。又是齐家军,而这次,率队的是毛不易。

刚刚取得大耶城大捷,神勇如齐百成附体的毛不易,此时已是家喻户晓,茶馆的说书先生早已纷纷将他写进了本子,一遍遍的演绎着各种新的传说。

所以即使在深夜,不少百姓依然围在长阳大道争相一睹他的风采。

这一消息传到宫里,汤仁伯立即来到宫门处,鄙夷的对皮潢说道:“你们玩这种骗人的伎俩有意思吗?别以为我们不清楚,毛不易还在大耶城修筑工事呢,再说了,就算他来,我们也未必怕了他。在你们面前现在只有两条路, 要不侍奉新主,要不立刻攻进来,别那么多事。”

刚说完这话没多久,毛不易突然出现在宫门口,他的身后是绵绵不绝的五千轻骑,这是一群不修边幅十分邋遢的人,像一群野兽,眼睛泛着凶光,饥渴的眼神像是要把敌人生扒吃掉。

汤仁伯默默的转身而去。

罗新弘接到消息之后,长嘘了一口气,“这场仗终于有得打了。”

“是啊,虽然殷天昊以六万兵力占优,但是咱们这边也有近四万兵力,现在就看殷天昊敢不敢赌上他的一切了。”周适微笑道:“这个毛不易总是能给人惊喜,反正我是小看他了,齐将军是老邪,他就是小邪,当时选中他果然是有道理的。”

“准备张罗谈判事宜吧,地点就在这里。”罗新弘说完走到后屋,在罗川平尸身旁站立良久,轻轻吩咐左右道:“把他的仪容好好的理一下,明天去把夫人接回来。”

屋外的河边,一阵凉风袭来,沈芗裹起了自己的身子,夏子末静静的看着她,说不出的清美动人。

可是,夏子末突然听到了她的抽泣声,“怎么了?这一切都快过去了,估计殷天昊很快会派人过来谈判,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你相信我!”

沈芗含泪笑道:“知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我记得是在赌坊的前面。”

“可是我见你却是在后山,当时你被樱花公主绑着在马屁股后面拖,那副无赖的样子多少有些滑稽。后来你追着夫人的车子奋力又绝望的打探你母妃的事,我又觉得你好可怜,当时就很想帮你。后来也是因为你,我认识了月瑛姐,和她在一起,说不出的亲近,比亲人还亲的那种感觉。然后,我就对你有了兴趣,很好奇你这样一个混混和无赖有着什么样的魅力,竟然让她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现在是知道啦?”夏子末呵呵笑道。

“从尝试了解你的那一刻开始,似乎就注定了不可避免的会与你有种某种奇妙的缘分,可是……”她转过身来,“再多的喜欢,都敌不过那厚厚的宫墙。”她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可以跟随你去天涯海角,就是不能随你入宫。”

夏子末愣愣的没有回过神来,仿佛做梦一样,“你别呀!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我都想好了,我的第一道谕旨就是封你为皇后。”

“千万不要,我也已经想好了我要走的路,咱们就此打住吧!”说完她转身掩面而去。

这时,毛不易的传信兵突然传来消息,“沽族人退兵了。”

周适大惊,“怎么可能?皮潢退了?”

“是,皮潢跟汤仁伯在宫门口神秘的谈了一会儿,然后他就退兵了,现已撤出了东门之外。”

“奶奶的,沽族人果然言而无信。”周适大骂道:“殷玉旗呢?释放了吗?”

“没有,被一起带出城了。”传信兵说道:“毛将军认为,不能再延误战机,请求与罗家军协调统一指挥,立即发起攻击。”

“可以。”罗新弘道,“罗家军现将指挥权交予他,请他自行把握战机,随时发起攻击。另外,提醒他注意沽族人可能从后面的夹击。”

“你说沽族人反要将矛头对准我们?”

“不得不防呀!”

通信兵刚去没多久,皇宫方向立即传来战号声,这是总攻的信号。

可是突然又戛然而止,正当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宫里头殷天昊传出消息,倡议各方休战议和,推进务实的新朝共商进程。

“看来殷天昊也面临着巨大的艰难选择。”夏子末缓了一口气对周适说道。

“沽族人带着殷玉旗退兵,说明他们既达成了交易,同时又互不信任。”周适说道。

一顿饭之后,殷天昊指派的议和人员的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停在了罗府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赫然便是齐百鸣。

夏子末当时脑袋就一下子嗡嗡的,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全部昭然若揭。

齐百鸣首先面带微笑的向夏子末恭敬的拜了拜,没有丝毫的尴尬之意。

罗新弘铁青着脸在门口看着他,强行压抑着心中的不忿转身回府。

还是周适出来笑着把他迎进了厢房。还没坐稳,齐小宛冲了进来,怒目圆睁的手指着他,“你——”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宛。”他站起身来,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尴尬的摇头。

“还想说什么?怎么有脸跨进罗府的门的?”她怒不可遏道:“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吧?齐——将军——他的死一定是你和——”

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沈芗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又愤然道:“我现在知道娘为什么要出家了,她早就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宁死不愿意看见你。我再问你一句,川平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怎么可能?”他委屈万分的样子。

齐小宛还是充满怀疑的望着他,毅然大声道:“从现在起,我与你断绝关系,不再相闻。”说完痛哭着掩面出去。

齐百鸣颓然坐下,脸色发青。

此时,周适的主持下,一场决定夏国命运的谈判在一片尴尬和不忿中开始。

周适先通报了之前跟皮潢的谈判情况,“这些都应该全部纳入新皇登基后的朝廷议程中。”

齐百鸣喝了口茶,缓了缓心神,这才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当然全部赞成,不光如此,我方还同意扩大沽族人的自治范围,把青州纳入沽族人的自治。”

“不行,你们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周适大声道:“看来,你们刚才已经跟皮潢勾兑好了,为了一己私利,你们真的可以完全没有原则吗?”

“你别急嘛,既然你们不同意,这事也可以先行搁置。”齐百鸣呵呵转而对夏子末道:“三皇子,殷丞相说了,你是一惯逍遥之人,如不想每天陷落在纷繁复杂的朝廷事务中,他愿意将滑力州分封于你,世袭罔替。”

“那样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惨遭黑手了。”夏子末冷笑道。

“这个问题打住,不在今天的讨论范围之内,不接受任何的讨价还价,一切谈判以三皇子登基为前提。”周适断然说道。

“这样的话——”齐百鸣咳嗽一下,鼓起勇气说道:“我们要求取消两相制,只由殷天昊一人任丞相之位,辅佐三皇子。”

几人都看着罗新弘,只见他苦苦一笑,“看来嫌我碍他的事了,成全他便是,说来惭愧,当朝参政这么多年,并没有给国家带来什么改观,多少说明我的无能,这样的虚名不要也罢。”

齐百鸣微微一笑,“那就下一个——”

“等一下。”夏子末突然说道:“我要新设一个朝职,首辅大学士,专门向我纳谏,可自由进出宫,免一切妄言之罪。”

“哦——这——没问题。”齐百鸣意外道,“你这是心有所属了吗?”

夏子末看着周适,郑重道:“你愿意吗?”

“如果足够自由,我没问题。”周适笑道:“只要不每天上朝就可以。”

“那我们另有一要求,兵部事务,特别是禁军也要纳入到丞相的辅佐范围内。”齐百鸣说道。

“不行,历来兵部和禁军由皇上直统,丞相不能插手。”周适大声道:“要不然,皇权被丞相架空,成何体统?”

“可是三皇子毕竟对军务之事一窍不通,由丞相辅助总是好的。”他停顿一下,眼扫众人道,“殷丞相说了,这是他的底线,不能再退了,如果不同意,他不惜一战,现在沽族人在我们这边,我们的兵力是你们的两倍之上,所以,就不用多说了吧,你们有一顿饭时间自行掂量掂量,如果可以,咱们立刻昭告天下。当然,如果坚持要战,我们奉陪到底!”说完他走了出去。

屋内立刻静默无声,只闻油灯偶尔发出的噼啪炸响,

半晌之后,罗新弘对夏子末道:“现在只能由你来决定了,要战要和,皆在你一言。”

“没错,如果要战,现在可能还有一线机会,以后怕就难说了。”周适说道:“后面等到他相权日益稳固,你就得永远被他的阴影笼罩。”

第二天,新皇即将登基的昭告贴满了大街小巷,登基大典定在了五天后的初二,年号景阳。

登基之前,满目疮痍的皇宫需要得到紧急的整饬,养心殿和御书房也需要略做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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