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邵秋实的记忆中,直到她离开南杞,燕素都活着。

要知道,那时候王琊早已去世多年,整个南杞风雨飘摇,燕素是靠着自己活了下来。

如今王琅活得好好的,位极人臣,燕素却突然地死了,不怪邵秋实心生意外。

听见这个问题,王琅的表情有些怪异,还是答道:“积郁成疾。”

积郁成疾,正是燕素对外宣布的死因。

甚至人们在听到的时候自动补全了其中省略的部分,小地方来的农女,一朝飞上枝头,作为两家贵女嫁入望族,不惯汴京应酬,更不惯世家礼仪,于是积郁成疾,药石罔灵。

诚然,燕素原名白素,的确不过是寒门农女。

若非魏国公的幺女看上了白素那虽考取了功名,却二十六岁才考上三甲九十八名的父亲,白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到汴京城,她能够去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己所在的县城。

但燕素就是先成为魏氏继女,再成为燕氏继女,最后嫁入琅琊王氏,成为维系三家的纽带。

燕素在生母被休随父独上汴京时没有积郁成疾,生父病亡随继母入魏氏时没有积郁成疾,继母再嫁改父姓为燕时没有积郁成疾,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难以择婿时没有积郁成疾,偏等她以燕魏两家之女嫁琅琊王氏嫡子为正妻,生下嫡长子,地位稳如泰山时积郁成疾,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燕夫人为何积郁成疾?”邵秋实继续追问。

“岑娘子到汴京来,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王琅试图岔开话题。

“倒也不是,”邵秋实否认了,却继续问道,“所以燕夫人为何积郁成疾?”

王琅的表情更古怪了:“我觉得她贪心不足,她却道是我人心易变。”

“贪心不足,人心易变,”邵秋实咀嚼着王琅说过的话,“作何解释?”

王琅想了想:“很久以前,老师同我讲贪心不足人心易变,讲得很好,岑娘子可愿听一听?”

老师?邵秋实反应过来:“我爹?”

王琅点头:“正是。”

“我爹说了什么?”

“他说,小女娘自荐枕席时说可以为奴为婢,惟愿侍奉身侧。待真的为奴为婢,又想着我这般情深似海,为何不能为通房,为了通房又想为何不能为妾室,为了妾室又想为何不能为正室,为了正室又想你为何不能遣散宅院独独爱我一人,这便是贪心不足。”

邵秋实怔了好一会儿:“这是我爹说的?”

王琅又点头:“正是。”

邵秋实这次又怔了好一会儿:“倒是他会说的话。”

“老师向来雅俗共赏。”

“那人心易变呢?”

“郎君见女娘美貌,与之定月下鸳盟,风光迎娶。待真的娶进门,女娘美貌依旧,郎君却嫌她娇蛮泼辣不通文墨,不能与之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此为人心易变。”

邵秋实这次沉默得更久了:“所谓‘我觉得她贪心不足,她却道是我人心易变’,不会就是因为大人纳柯姨娘为妾,燕夫人觉得大人变心了,而大人觉得是燕夫人善妒吧?”

王琅没有说话。

邵秋实在那安静中觉得,自己猜得不中亦不远矣。

“岑娘子这次来,打算在汴京住多久?”王琅开口问道,打破了沉默。

“大人的婚事,想必会来不少人。”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