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非黑即白,入目一片枯败,连心身披重孝,和刘海明一起双双跪在灵堂里向前来吊唁的人行跪拜礼。
老刘头生前人缘一般,过世后来吊唁的人不多。王金枝和王金秀一早过来帮忙,发现曲建英领着自家亲戚把灵堂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轮不到她们动手,于是姐儿俩找了个僻静角落唠嗑。
王金秀昨天知道连心垫钱给老刘头买下半个院子的事儿,王金枝却是刚刚才知晓,她心里就跟长草了似的,迫不及待想跟王金秀说说这件事。
“小三万块钱呢,大丫也不说跟你商量商量,直接就给出去了。”王金枝瞥了迎来送往的曲建英一眼,眼神中充满审视,“这还没进他们老刘家门呢,又是往里填钱又是戴重孝的,往好处想是他们家没拿大丫当外人,往坏处想我怕大丫这是让人算计了。”
王金秀知道这事儿的时候连心已经把钱给出去了,想拦都没法拦。她心里也是一百个不乐意,这院子就是再值钱也落不到连心名下,除了一张收据连心能得着什么?
姐儿俩一起望着连心叹气。孩子年纪轻经历的事情少就是这点不好,遇见事情不知道找人参谋参谋,脑袋一热自己就做了主,完全不顾后果。日后万一她跟刘海明之间有了波折,难道还真指望老刘头托梦教训侄子吗?
姐儿俩商议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跟连心提一下,她给出去这两万七千块钱到底是算借呢还是算填的,怎么也得让刘家给个说法,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
没想到连心听完她们的顾虑直接就说:“海明他妈昨晚跟我说了,这钱算他们跟我借的,等办完丧事就还我。”
王金枝和王金秀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看曲建英也顺眼许多。
还不到中午就已经没有前来吊唁的人了。刘海明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车硬座,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就戴上重孝,昨夜守了一宿没闭眼,今天零下好几度又跪在灵堂里行礼。把曲建英心疼得不行,眼瞅没人来了她急忙催刘海明去前屋躺一会儿睡个囫囵觉。
刘海明顺手把连心也带去前屋,灵堂留给曲建英和刘宝昌打理。
屋门刚关上刘海明回身就把连心抱了个满怀,蹭着连心的鬓角说:“我都快想死你了。”
以前书信往来的时候刘海明没觉得异地有什么不好,自打连心去年夏天去探亲之后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她走之后刘海明每每想起就觉得胸膛里好像有团火在烧,恨不得数九寒天吃冰块降温,日子也变得有些难熬。
此时此刻仅仅是把连心搂在怀里,刘海明都觉得全身的血液齐刷刷往下走,有些忍不住想要更多。
连心的声音从刘海明的胸膛处传出来,有些闷闷的,“海明,大爷没了。”
这个倔老头曾经给过第一次做生意的连心最无私的帮助,是真正不求回报打从心眼里希望连心越来越好的人。他在的时候天天早上来吃肉夹馍喝菜粥,连心没觉得老头儿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他这一走连心立刻就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很后悔,从前要是能多陪他说说话就好了。
刘海明安静地抱着连心好一会儿没说话,后来拍拍她后背,“累了吧?昨天晚上你也没咋睡,这会儿没人你躺下来眯一会儿。”
连心睡不着,也没心思睡觉。刘海明却实在累得不行,躺到炕上跟连心没说上几句话就打起呼噜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天色将黑未黑,屋子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到后院一看才知道人都在后院忙活,连心在厨房做饭,曲建英和刘宝昌带着张玉霞在灵堂里烧纸、上香。
一见刘海明露面张玉霞急忙就说:“二哥醒了,那我去帮二嫂忙活忙活。”
曲建英对着张玉霞的背影狠狠白了一眼。昨天守夜她就躲懒,这天刚擦黑她就忙不迭又跑了,就她胆儿小,人家连心咋就不怕?
吃饭的时候连心主动询问:“明早送葬的车有几辆?都谁去火葬场送大爷?”
曲建英把腰杆一挺,放下筷子说道:“放心吧,海东交代了几个朋友,明天能凑八辆车,咱家这些亲戚有一个算一个,想去的都能坐下。”
“再算上我店里的,还有我二姨家的面包车,凑个整数吧。”连心轻飘飘说道。
“行,这样你大爷也算走得风光。”刘宝昌低头闷闷地说。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刘海明摔掉准备好的陶盆,捧着老刘头的遗像上了送葬车。进焚化炉的时候刘家人都往前头站,连心却默默往后退,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她实在无法忍受一个人变成四四方方一个的盒子。
骨灰盒捧出来的时候曲建英叮嘱刘宝昌和连心,“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能哭,不然老人走得不安宁。”
连心于是默默退到队伍后边,跟王金枝和王金秀一起坐高峰的车回程。
清河村的坟茔地早已经被征占,老刘头的墓在远郊的墓地里,跟他媳妇和老丈人丈母娘的墓紧挨着。这样也好,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从火葬场出来的时候刘海东的朋友们走得七七八八,下葬完毕回清河村的路上就只剩四辆车。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