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不满地停下脚步,金日磾也停下,脸上没什么表情,阴山却看到了不解……

她气势很足地仰视金日磾:“又敷衍我?”

阴山眼睛大大的,两颊还有些婴儿肥,但已经很明显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了。

金日磾依然没有表情:“小人……不敢敷衍公主。”

阴山轻哼一声:“那你怎么看啊?我应该怎么打压下江充的嚣张气焰,告诉他太子不是好欺负的?”

金日磾有些无语,公主会不会太看得起他了……

“小人不知。”他诚实道,“但皇后娘娘一定会保护太子和公主的……”

阴山直言:“都靠父母保护有什么用?本公主是要做大事的人,自然要保护母亲和弟弟们。”

她随后有些洋洋得意:“我母亲说了,取名字的时候,父皇给我取了个像皇子一样的名字,我将来也要像皇子一样建立一番事业,而不是在家混吃等死的。”

“岱,那是泰山,那是帝王封禅的地方……阴山……额,你是匈奴人,没道理不知道阴山的重要吧?听母亲说过,还有很多诗歌赞美阴山的,那就相当于在赞美本公主,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阴山对华夏文明的重要不言而喻,不止是季风区与非季风区的分水岭,也不只是农业和牧业的分割,更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融。

根据间歇的迷信,家长给孩子起名字时,一般都会回避“大”的名字,防止孩子命格压不住……但阴山是公主,卫昭又没听说过历史上卫后死过孩子,便大着胆子给孩子取了这样大的名字。

她对女儿也是给予了厚望的。

阴山自然也得意,她感受到了父母的爱……

金日磾第一次听说公主叫阴山也是觉得很震惊……不知道太子的丝路指的是什么,但定襄和祁连……他还是熟悉的很……

帝后的野心昭然若揭……

大汉对匈奴人其实是不错的。投降的匈奴人还是可以做官的,虽说只是领着匈奴的降兵……只能不停地在草原上和本族、和异族厮杀,直到死亡那天……

他自己习惯了……毕竟没有大汉,他在草原上也是这样的命运。

他不喜欢厮杀,可作为匈奴王的幼子,将来是要继承部落的,守护族人的性命,这是他的责任,虽然没人问过他想不想。

其实,匈奴和大汉厮杀,又何尝不是渴望去温暖的南方看看呢?大汉就是他们的诗和远方……只是,这汉人善战,用皇后的话说,“匈奴人被驱不异犬与鸡”。

他只是个丧父的人,见识到了大汉的强大,便生不出其他反抗的心思了,只希望能和母亲在大汉好好生活下去……

他偶然救了公主,日子明朗起来……皇后不歧视他,让他读书,供养母亲,公主不轻慢他,待他倒与其他汉人侍从无异,反而还因着救命的关系,多了许多亲近。

金日磾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他自然会好好侍奉公主,保护她,用他的生命……

阴山对匈奴来说,是避风口,是安心之处,本来就是特别的,那他关注公主,用命来守护公主,不也是应该的吗?

阴山跟金日磾说了半天,不满他的反应,冷哼一声,跺跺脚,转身走了……金日磾赶紧跟上。

薄质丽本就是外戚出身,对皇权更有敬畏,刘家多防范外戚她也是很早就知道了……当年众人觉得她祖上,文帝的舅舅薄昭出身低好拿捏,扶持了文帝上台。

结果文帝让这些老臣知道什么是看走眼……自家也因为不再有用,又身为外戚,被皇帝毫不客气地打压。

薄质丽不敢赌皇上地仁爱,便不想进宫,只想选个老实人嫁了。

她自己选择、也幸运地被夫君选择……

然而,似乎还是逃不开外戚的命运。

薄质丽走出椒房殿,内心还是不安,却发现太子在不远处等着她。

外人都说这个外甥忠厚仁义,像她丈夫,她却不这么觉得,总觉得这个外甥是个标准的刘家人。

她不知道这个外甥要说什么,但还是笑盈盈地走上去。

太子也露出来天真的笑容:“我想再看看不害,便在这里等舅母。”

提到儿子,薄质丽总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让侍女把儿子抱来。

太子年岁不大,但是抱小孩却很有一手,在侍女惊恐的目光中接过卫不害,熟练地哄他。

大家看他确实会抱孩子,便都松了口气。

太子哄了一会儿表弟,便把孩子还给侍女,只是说有话要单独跟舅母说。

太子只是个小孩子,大家觉得有趣,也没办法反抗太子的命令,便退下了。

薄质丽心里有不安,却只能勉强压下:“丝路要跟我说些什么呢?”

丝路恭敬道:“舅母,我听说,前线胜了,舅父和表哥要回来了。”

薄质丽脸上露出喜色,她丈夫要回来了……她好久没见过他了,弃疾和无伤也想念父亲了……不害都没见过父亲。

丝路继续道:“听闻,舅舅遇上了匈奴主力,那赵食其迷路,未来得及会师,匈奴跑了一部分。”

薄质丽不管那么多,她丈夫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

丝路继续道:“表哥反而轻骑跨过大漠,活捉单于大臣章渠,诛杀北车耆王,抓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前后一共斩获胡虏人。”

薄质丽有些为霍去病高兴,但不晓得外甥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丝路继续道:“舅母也是外戚出身,自然知道……父皇忌惮卫家,便想扶持表哥,打压舅舅……想来舅母也是看到的了……这种对立,不是父亲和表哥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薄质丽脸色凝重了些,她得承认丝路是对的。

若是刘彻想这么做,她丈夫只能和外甥隐隐对立起来,毕竟,不能跟皇上对着干……而且,手下那些将士的心、封赏差异……又怎么是她丈夫或去病能控制得了得?

丝路继续道:“我想知道舅母怎么想?”

薄质丽更不想小觑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只能暗道不愧是高祖血脉:“我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我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了。”

丝路脸上露出了个笑容:“舅母明智,母后总说,妻贤夫祸少,想来有舅母操持后院,舅舅可以安心了。”

薄质丽并不想听这些夸奖,只是正色道:“太子想要我怎么做呢?”

丝路道:“父皇想要出征的心思昭然若揭,但既要赏罚分明,又十分缺钱……所以,便喜欢重用酷吏,用各种方法收回爵位。与其等酷吏搜罗罪名,如……堂邑侯和隆虑侯,倒不如主动捐出来示弱。”

两人沉默了……刘彻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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