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的?”卢诗臣问李松茗,“怎么不提前讲一声。”
提前讲了的话,或许卢诗臣会找出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他的到来吧,李松茗想。
“……刚刚来的。”他们的对话平淡得仿佛只是点头之交,而非一对曾经亲密交缠、如今满是裂痕的情侣。李松茗注视着卢诗臣,还没有望进卢诗臣的眼眸之中,卢诗臣已经移开了视线,跟徐磬说道,“你先坐会儿吧。”
“林阿姨呢?”卢诗臣又问凌思。
“刚刚出去了,说是有什么东西要去拿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凌思也已经收拾好了方才和李松茗交谈隐秘往事的心情,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李松茗有许许多多没有形成流畅的、有条理的语句的话想要和卢诗臣说,但是卢诗臣却总没有给李松茗留下交谈的间隙,而且眼下有凌思在,还有徐磬在,那些没有具体形状的言语也一时无法说出口。
“好久不见了啊李医生。”徐磬跟在卢诗臣的身后走进了病房,以一副很熟的姿态和李松茗打招呼。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很精美的花篮,花篮里拥簇着看病人很常送的百合花、满天星之类的花朵,热闹地挤在一起。
“徐先生怎么在这里?”对于徐磬,李松茗实在无法维持出一副和善的姿态,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
他可以将卢诗臣手机里徐磬发来的信息全部都删掉,却依然无法斩断卢诗臣和徐磬之间的关联。徐磬的到来让李松茗意识到,只要他的手稍稍松开一点,卢诗臣就会迅速地投入他
将他锁起来,再也不能离开自己……那些过于阴暗的想法,再一次难以抑制地翻涌了出来,李松茗从未想过,原来爱一个人有时候是这样可怖的一件事情。
“这不是听说卢医生的女儿生病了么,想着来看看。”徐磬还要定期到医院检查身体,只是这一次复诊没有看见卢诗臣,他跟科室里的人都混得很熟,顺口一打听,便知道卢诗臣的事情了,所以就专门来看望一下,他看着病床上的凌思,摆出和善的微笑,问道:“你就是小思吧?和卢医生长得真像。”
因为不知晓卢诗臣和凌思的实际关系,徐磬这一句明显带有恭维性质“和卢医生长得真像”颇有点恭维错了地方,卢诗臣和凌思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一些微妙。
不过凌思与卢诗臣的关系内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逢人就说的。于是他们都将徐磬的这句客套话默契地忽略了过去。凌思也打了招呼:“叔叔好。”她不认识徐磬,只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我姓徐,是卢医生的——朋友,”徐磬倒是挺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跟凌思打招呼,他把朋友两个字说得很是婉转暧昧,然后将手里的花篮往上提了一下,语气有些亲昵地问卢诗臣,并且身体明显朝着卢诗臣靠近,“卢医生,这个放在哪里啊?”
在卢诗臣开口之前,李松茗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卢诗臣和徐磬中间,用身体当做分界线,将两人隔开了,以一种有些强硬的姿态将花篮拿了过来,说道:“给我吧,我拿去放。”
徐磬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松茗,说道,“那劳烦李医生了,诶,等等,”徐磬从花团锦簇的花篮边缘抽出一支单独的花来,又和卢诗臣说道,“卢医生,这支花是送给你的,”似乎是怕卢诗臣拒绝,他还补上了一句,“是买花篮的时候花店附赠的。”
那是一支单独包装的红玫瑰,花朵鲜艳欲滴,花瓣上还有细细的水迹,仿佛是刚刚才从清晨的露水中摘下来的一般。玫瑰花用牛皮纸和透明的玻璃纸一起包着,底部还扎着和玫瑰的颜色很相近的红色丝绒带子——从包装的精美程度来看,显然并不太像是附赠的。
卢诗臣瞥了一眼李松茗,和李松茗的目光正好撞上,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落在那朵玫瑰花上,然后伸手接了过来,挑唇微笑着说道:“多谢了。”
“卢老师,”李松茗握紧了手上花篮的把手,藤编花篮的藤条勒进他的掌心,他抓住了卢诗臣手中的那只玫瑰,和卢诗臣说道:“这朵花……我一起放到那边去吧。”
卢诗臣的目光从玫瑰花上再一次移到了李松茗的脸上,和李松茗对视,两人交接的视线仿佛凝成了一股强韧的丝线,将彼此都紧紧地拴住。玫瑰花精美的包装纸已经被李松茗的手捏得有点变形,卢诗臣也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这只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气氛变得有些胶着起来,空气里流动着某种一触即发的东西,仿佛是只待点燃引信的炸弹。
正在这个时候,林阿姨回来了,她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突然间略微有些滞涩的空气,说道:“陆先生回来了呀。”
卢诗臣这才松了手,任由李松茗将手中的玫瑰抽走,问道:“林姐,您这是去哪里了?”
“不好意思啊卢先生,”林阿姨拎着手里的一个袋子道歉,“刚刚我同乡给我送个东西来,我看李先生在,就出去拿了一下。”
卢诗臣倒也没有说什么,在林阿姨走进了病房之后,他终于松了松手,任由李松茗将手中的玫瑰抽走。然后又问林阿姨:“小思今天的片子去照了吗?”
“刚刚我去问的时候医生说人有点多,让我们等到晚一点再去。”
“这样啊。”卢诗臣表示知道了。
林阿姨也注意到了徐磬,她一面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一面说道:“有客人来了呀。”
徐磬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卢诗臣和李松茗之间瞥了几眼,因为林阿姨的话,便笑着又自我介绍了一遍:“您好,我是卢医生的朋友,叫我小徐就好。”
卢诗臣刚去了派出所处理事情,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是从派出所拿回来的一些车祸事故的纸质材料,和林阿姨说完了话,便转身去拉开床头的抽屉,先将手上的文件袋放进抽屉里。
对于李松茗抽走自己手上那支玫瑰的行为,卢诗臣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再看李松茗一眼、某种沉甸甸的情绪在李松茗的心中积压着,但是他却一点也无法移开和宣泄出来,他只能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篮和玫瑰花,拿着它们转身走向了窗台。
来探望凌思的人也时常有送花的,之前李松茗还常来的时候,会将来访者送的花都整理一下,抽一些插在窗边的花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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