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洲九没有接。

“它很强。”

他举起酒杯,倒入铁盘。

酒液浇下,火势登时炽盛,爆起腾腾焰火,横亘中间,投下炽红的强光,映在和光眼里。

她悄摸瞄了一眼,他回望她,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见一丝火光。

她明白,他拒绝了。

接着,和光跳过祭鬼的问题。

针对魔域的形势和王城的布防,简单聊了聊,洲一说了很多,表面看起来知无不言。

几次巧妙绕回祭鬼,他仍是不应。

一次烧烤,吃了整整两个时辰。

半肉半菜,各分两边。

滋滋滚油的声响,袅袅冒烟的白柱,弄盏传杯的酒意,眉来眼去的缠斗......

空空荡荡的佛塔,孤寂万年的萧森,蓦地有了烟火气儿。

两个时辰过去。

空碟堆起,石盘已空。

酒席该散了。

洲九望着空掉的菜碟,感受腹部的饱意,总觉得不舒服,还不够,哪儿空空荡荡。

捏住杯子的手指不觉间重了些,酒面晃了晃。

她察觉他的变化,觑来一眼,“怎么了?”

他微微摇头,“没什么。”一饮而尽。

她提起酒壶,又斟了一杯,猩红的水柱逐渐狭小,直至断流,最后一滴咚地落入杯中。

洲九闻声,心下一动。

酒壶也空了。

他举起最后一杯,迟迟没饮。

少了些什么,是什么呢?

这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焦虑,如同浓厚愁云压在身上,哪里很堵,堵得慌。

他又无法准确说明这种感受。

从未有过,不知所起,亦不知如何应对。

撤去炭火,铁灰色的平底圆盘端上石盘。

盘底填满剔透冰块,正中是一小皿新鲜切片的柠檬,四周铺着一颗颗小小的类似贝壳的含肉贝类。

洲九问道:“这是何物?”

“牡蛎。”

和光拿起一片柠檬,挤汁淋过白肉,“饕餮禅把它称为西施舌。”

大拇指和食指夹住双线浅纹的壳面,缺口对准嘴唇,送入口中。

雪白的贝肉贴触柔软的舌头,滑进嘴里,交缠起伏,红唇抿闭,喉咙上下。

洲九定定注视她的嘴唇,脑海想象到里面红白交缠的模样。

和光眯眼享受美味,不觉笑了出来,轻声道:“就像和大海云雨一样。”

睁眼察觉他的眼神,问道:“试试?”

洲九不喜生食,可这次没有拒绝。

“好。”

拿起牡蛎,左右转动,不知从哪儿入口好。

她笑着接过牡蛎,“我帮你。”

白皙的手指捏起柠檬片,缓缓挤入。拇指和食指夹住,递了过来。

她起身俯来之际,沉香木的气息攻城掠池般侵了过来。

洲九神识微动,刚想摆脱沉香的池沼。雪白的贝肉进入视野,柠檬的清香令他心神一凛。

她道:“张口。”

冰冷的壳面贴上他的唇角。

洲九伸首抬头,张开嘴巴,壳面倾斜,柔软的贝肉滑入嘴里。他不禁伸出舌头,主动卷住贝肉,裹在口中。

交缠不休,这种难以形容的感受,不愧西施舌之名。

一滴柠檬汁流下唇角。

她稍稍挪开壳面,抬起大拇指,轻轻拭去。

洲九凝视她脸上的笑意,感受口中缠织的舌头,想起她方才的话。

就像和大海云雨,千般缱绻,万般缠绵。

他动了动喉咙,试图下咽,贝肉顺畅溜了下去,滑过胸膛,恰好落在左胸以下。

这时,他明白焦虑的根源,找到空虚的来源,知道哪儿堵得慌。

和光放下空壳,调笑道:“怎样?”

哪怕不喜生食,也无法拒绝牡蛎吧。

洲九微阖眼眸,久久凝望她,道:“听天不尊天,带天命却不背天命。”

和光怔住,“什么?”

“魔域流传祭鬼是最强的魔君,这话不假。麾下掌控最多的天魔,攻下最多的界域,然他和天魔印象中的形象不一样。”

“界域众多是不错,平摊到他的年龄,频率不算高,甚至比不上其他十魔主。”

“上古时期,生灵躲入洞天,祭鬼是当之无愧的魔域共主。数百万年间,无数魔主起起落落,叱咤风云,最终形成十魔君的格局,摧毁魔域共主的历史。祭鬼不是不能控制局面,而是不想。”

和光数次提起的问题,他在席间避而不谈。

酒局过后,他主动提起,详细回答。

她追问道:“然后呢?”

他按住石盘边沿,身体往后一仰,神色冷漠,“本座言尽于此。”

她挑眉笑笑,捡起柠檬片挤汁,递来一壳贝肉。

“然、后、呢?”

一字一顿,分三步,卷住舌头,往下轻轻落在牙齿,最后轻轻点在上颚,然、后、呢。

千般缱绻,万般缠绵。

洲九鬼使神差伸首凑近,张开嘴唇,咬住西施舌。

再度深陷大海,翻云覆雨。

作者有话说:

和光:你来干嘛的?

洲一:取材。

和光:???

洲一:说真的,本大爷能不能成为坤舆界第一导演,就靠你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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