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的窗牖送来阵阵凉风,室内熏香四面吹送,浓烈的血腥味慢慢匀淡。
月色皎洁,得见临窗风景静好,载云榭下,是一池面的光华熠熠,那是碎瓷片玉折射出的美妙晶光。
郦婼樗不觉抬头看向身旁博古架上摆放的形色珍玩趣物,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是她宫中都不曾有的珍宝。
人人责斥贵妃任性靡费,以掷瓷听音为乐,是祸国殃民之象,后来再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攻占尔玛之事,民愤激烈,一度闹到各州各县的百姓自发诣阙请愿,要求处死贵妃或将贵妃遣还图璧。
这些事情自是不会让云乐舒知晓,因为岳暻顶住朝中内外的压力将这些舆论和公愤都压了下来。
如今想想,若真的为云乐舒着想,又如何舍得叫她陷入蜚语流长里,受人攻讦唾骂?
岳暻根本不懂爱,这是他一生最悲哀之处。
如此一想,郦婼樗渐渐从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悲伤情绪里走出,心情随之平静。
起身朝床畔而去,在岳暻身边坐下,迟疑着握住他的手。
“岘儿,不能贸然公布你父王离世的消息,岳国内忧外乱,危机暗伏,陵替之际只怕有变,你父王在时极力压制外戚权势,我母家族中已无几人堪用,除了你的几位太师,便只有邝家可倚信,明日一早密诏太傅入宫,商议过后再做定论。”郦婼樗从不插手前朝之事,对朝政关系知之甚少,危急存亡之交,只觉捉襟见肘,百般无力。
一时忍不住为即将接过重担的儿子心疼,又叹若儿子再长大些便好了。
“儿子知道。父王这几年虽金戈铁骢,穷兵黩武,使岳国不堪重负,但也威慑四海,令天下忌惮,何况岳国与东夷盟约在前,谁又敢轻易挑起战事?外尚安,至于内......朝中不乏衷心事君的老臣,有他们扶持,请母后勿要太过忧心,事情总有妥善解决的办法。”
话虽如此说,肩膀单薄的少年却倍感沉重与茫然。
邝太傅的长子邝之宁莫名暴毙狱中,这笔账......邝太傅算在了谁的头上?
他邝家为国为民,死而后已,满门的忠烈,有积年累岁的功勋,这样的三朝老臣却在父王那里受尽委屈,如今还甘心拥立他为王么?
他只能赌。
赌邝太傅的纯臣之心。
他站起,往前几步,到了郦婼樗身边,顺着郦婼樗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岳暻。
许是服药过后已无了知觉,否则以父王的性格,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杀死,脸上不可能没有半分意外、愤怒、悲伤、痛苦、不甘的表情。
甚至呈现出平和之貌,仿佛一樽睡容安详的雕像。
想象之中的悲伤并没有出现,心里闷闷的,不大痛快,但也并没有更深刻的情绪,他黯然垂眸。
他同父王的感情还不足以令他对着他的遗体潸然泪下,父子情薄得风吹即散。
他轻抚郦婼樗的肩膀,“母后,我去别间看看姐姐。”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