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乡山房内外数十人被暂时扣押管制,君亦止安插的暗桩借故到吾乡山房外查探,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却隐隐嗅出不妙的气息。
彼时君亦止正在从图璧北上的路上。
行船江渚,滚滚白浪犹如煎盐叠雪,激荡着疾行的舟头,两岸榴花红,青柳绿,将一水儿的粉黛青瓦点缀得温软柔丽。
他仍作琴师装扮,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玄衣,外罩绉纱,发冠高束,随意坐在临水窗边远眺江景时,背脊挺拔,气质自华,叫人不自觉地多看两眼。
待转过脸来,露出一张略显苦相的中年人脸庞时,又形成极大反差。
船家按捺住心里的好奇,拱手作揖,指了指客船行经的关口,提醒道,“前面便是岳国关隘渡口,客人将行囊收一收,准备下船换行陆路吧。”
君亦止微微颔首,把身侧包袱揽到胸前,清亮的眼睛熠熠生光,唇角泛起一丝松弛的笑意。
五月十八日是她的生辰。
他此番千里迢迢回图璧,便是为了给她准备生辰礼。
不知她见到这礼物时,会是何等表情?
手掌抚摸着怀里包袱,君亦止心中殷殷期盼更是汹涌,恨不得跨马疾飞,直接闯进岳国禁宫去见她。
客船靠岸,往来人群多是窄袖束腰衣着的岳国人装扮,君亦止淡然环视,与人潮里穿寻过来的一男一女稍一对视,也直奔而去。
晏子缪和阿兆驱车在渡口等候良久,在往来舣舟落客的舢板客船中焦急寻觅君亦止的身影。
见君亦止出现,更难言迫切之色。
“您终于回来了,皇后娘娘她可能出事了......”晏子缪一贯的沉不住气,迎头急道。
这话如惊雷在耳边炸开,君亦止一瞬变了脸色,攥着包袱的手指不自觉用力,隐隐发白。
阿兆警惕环视左右,掀开马车布帘,对二人道,“公子先上车,此处人多口杂,不宜久留。”
马车内,阿兆尽量平和将暗哨传来的消息转达,君亦止青着一张脸,听罢后思索片刻道,“改道邝太傅府。”
单单凭借琴师的身份,根本无法靠近吾乡山房。
邝元绪于天际微白时应召入宫,次子邝之书身着朝服从门里追出,满面担忧唤住他,“父亲,我陪你一块去,他在朝会前独召父亲入宫,事出蹊跷,儿子实在不放心。”
他们联合外人对岳暻下毒的事情若被知晓,邝家满门绝无一人可逃过死劫。
邝元绪轻拍儿子的肩膀,露出一个看淡半生的笑,“之书,从前为父眼里只有你长兄,对他抱以重望,竭尽心力栽培,让你活成了他的影子,作为父亲,对你实在忽略太多,你长兄去后,为父才发现你的光芒,这样一个被忽视着长大的孩子,竟也长大成才,且大有劲草生于疾风的坚韧......为父实是欣慰。”
“父亲......”邝之书心酸难抑,并不认可父亲的这份愧意。
兄长作为长子嫡孙,虽得家里格外重视,父亲对他的学业官途却也抓得过于严苛,他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庆幸有嫡兄在上,替他挡去了家人大部分的目光,叫他能自在自如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之书,这家里有老有小,往后都要依靠你,你肩上的重担可要挑起来呀。”邝元绪慈然一笑。
却只持续片刻,渐渐转为端肃,声音压低道,“让人在宫门外等消息,一旦有异,便按日前商议的,与你妹夫带着家里众人速速离开岳国,去图璧汴州投靠姨奶奶。”
父亲的意思是,家中能扛事的只有他了。
邝之书回首看看第二道门后拄拐目送的祖母和担忧遥望的母亲,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退缩的懦弱,郑重点头,“是,父亲。”
邝元绪欣慰颔首,扈从见状,扶其上马车,而后持鞭催马。
马车辚辚而去,一声一声,似马蹄踩在心口,重若千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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