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捧在心口二十多年的宝玉,如今终于是要碎了,哈哈哈哈...”他在晖暝里疯狂大笑,像一个胜利者,“师弟,别难过,很快你就会和师尊泉下相聚了,哈哈哈哈哈...”
良久后,梧樛哑声说道:“你疯了。”喉腔里的铮弦绷得太紧了,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雨声霸道至极,莫晚没听清,不过他大概能猜到梧樛说的是什么,“随你怎么说,我知道,你定然也跟师尊一样,后悔把我带回云渊山吧?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不是善缘,你们都是冰清玉洁的高贵,只有我是阴沟里的垃圾,可凭什么呢?大家都是天生天养的魂灵,凭什么你们可以享长生我就不行?什么把灵力渡给我我吸纳不了,放屁!”
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愤恨在潇湿的草坪上,“根本就是骗我的借口!不想帮就不想帮,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说什么要心无杂念,他心无杂念了吗?他心无杂念,那他心里的你是什么东西?!”
这场滂沱大雨冲卸掉了他所有的伪装,他在委屈,“我就是恨!我为什么不能恨?凭什么你自小有云渊爱,我却要在那红尘里受尽折磨,凭什么你可以在这里逍遥自在,我却要被杀了又杀?
难道我生来就是罪大恶极的畜生吗?如果是,那苍天为何要生我?既生了我为何又不厚待我?好,老天爷既然不公,那我自己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有什么错?什么狗屁道法自然无为而为,放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天道!”
“轰隆——”
惊雷又一次炸响,不知是在赞同还是在反对这番由衷但狂悖的话。
“那夜的风雨一定很大吧?”梧樛倏然问道。
“什么?”莫晚没听懂。
“六百年前的那场风雨,一定很大吧?”梧樛重复了一遍。
“......”莫晚对琢磨不透梧樛在想些什么,“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想问这个?”
我原本想问很多,我想问师尊好歹教养了你十几年,你是怎么做到良心尽泯的?我想问为什么你能对无辜的山茶下这么狠的手?我想问你内心可曾对你的妻子有过半分的愧疚?我想问为什么我已经极力给你长寿了,你却还是不知足?我想问我如此真心待你,你是怎么做到谎言张口就来的?我想问你那颗烂掉的心可曾勾勒过“后悔”这两个字的一撇一捺?
但如今都不需要问了,你已经给了我答案。
梧樛在心里想,师尊,六百年前你拼尽性命为我挡下的那场风雨,一定很大很大吧,也一定很疼很疼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晚见他久久不说话,催问道。
梧樛没应他,只是凝出灵力输入进气息奄奄的山茶体内,莫晚见他要救山茶,连忙出手阻止,梧樛反手挡了回去,同时设了个结界将他阻拦在外。
“你还有多少灵力?又能挡我多久?”莫晚抬手晃了晃手里散发银光的山茶花,“师弟,你的灵力大部分都在这儿了,何必再苦苦挣扎呢?听话,让我拿到他的仙丹,或许我高兴了就会放你一马,否则我就只能清明寒食遥祭于你了。”
梧樛不应他,手上动作不停。
恢复了几分清醒的山茶见梧樛还在给自己渡灵力,连忙抬爪示意他停下,可却被反手按住了,“山茶...”
梧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声音嘶哑至极,可山茶却觉得震耳欲聋,“唔唔唔...”他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极力想要表述些什么。
“乖,走吧,不要回头...”梧樛拍了拍他的爪子,“你放心,若我有幸活了下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但若我不幸归于天地,就请你...把我忘了吧。”
话音一落,梧樛便疾速在山茶周身布设了一个保护结界,不到须臾,山茶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风铃谷里。
梧樛也不知道把他送到了哪里,只知道,越远越好。
莫晚没能拦住,顿时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狼,他呲目欲裂的恨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以为我当真舍不得杀你吗?!”
“当年救你,我不曾后悔。”梧樛倏然说道。
莫晚顿时愣住了,“你...你不后悔?”
“可如今救你,我后悔至极。”梧樛补充道。
“什...”莫晚疑惑的话还未问出口,梧樛便主动朝他击了过去,霎时间,昏天暗地中亮起了两道刺目银光。
说来真是荒谬,两道光芒明明是出自同一人,可如今却要在这凄寒中兵戎相见,天大的笑话也不过如此了。
拼搏越来越激烈了,数声雷霆相继碾过九霄,本欲鞭打在地上的雨水被频频溅成阵阵洪浪,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源源不断地殃碎在这场风暴中。
像是六百年前云渊山上的那场戏还没看够,残忍的老天爷如今又让它重新上演一回,不过这回没有三天三夜那么长,第二日清晨,梧樛便倒在了这场凄风冷雨里。
他躺在满是血泊的草坪上,望着满天的黑云,瞳孔涣散中,他想起了一句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意识溃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听到了一句话。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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