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子上辈子欠你们，都赶这辈子还了……一群欠抽的！挨刀货！”陈千户叹了口气，嘴里自言自语的骂道。
见朱文有些尴尬，陈千户连忙说道：“让朱老弟笑话了……”
“不妨事，不妨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免不了的……”朱文急忙宽慰道。
村东头有间相对不错的砖瓦宅院，那是陈千户家，让人将东西卸下，银子礼物抬进屋里。陈千户又冲靳百户说了句别吃独食，一群人连忙摆手连说不敢……
朱文带着好奇进了屋，堂屋陈设简单，倒也干净。
让人奉上茶水点心，见朱文一脸好奇，陈千户苦笑道：“你没看错，这就是如今的卫所！此处属于成山卫！”
“成山卫？就这么个村子？”
“呃，卫城在北面……此处只是我住处。”
“你不是千户么？你的千户所？”
“呃，忘了，忘了！你是海外归来之人……卫所军士世为军户，大部屯田，小部驻防。无事时散归原驻地。成山卫下属左、前、后三所，再加寻山备御后千户所，共有四个千户所，千户百户原本多驻卫城中，后来人数太多，便随同分驻于各寨墩台附近。”陈千户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受教了！”朱文一脸谦虚的应道，心中却道：“老子连后世县领导结构都没搞清，你还跟我扯着几百年前的？还人数太多，怕是当官的太多没地办公把你们都赶出来种地了吧？”
“朱老弟此番多住上几日，也容我一尽地主之谊！这附近也算……”陈千户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周边的风土人情。
朱文听的频频点头。心中却飞快解读着，风光秀丽也就是穷山恶水，百姓淳朴也就是穷的出不了门，没见过世面。人杰地灵那都是百里外城里的大户人家，跟这没一毛钱关系。波涛万里倒是真的，海风徐徐也能扯到养人？呵呵，脸都吹成橘子皮了……海产丰富，怕是饭都快吃不上了……
“听说朱老弟此番剿匪收获不小？”陈千户话锋一转。
“实不相瞒，还行！只是如今养的人多了开销也就愈发大了！”
“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剿完匪种地，种完地剿匪！如今世道不太平沦落为匪的也就断不了了……这样也好，来年不至于没事做……”
陈千户听了脸皮直抽，你这是剿匪？你这是在把土匪当韭菜好嘛，割完这茬又等下一茬……
“你手下这么多人，你有没有想过别的？”
“有些事我可不敢，掉脑袋诛九族的！”
“呃，我是指官位上！就不想再往上动动？”
“如今好歹也是个九品官，官服上也有只鸟了……官职虽然不大，但好歹手头也算是有些人马了，只要自己勤快些，关系打点好，在这县里至少不用愁了！”
“你怕是不知道，如今你这番折腾已经引来不少人关注了！这些日子光三卫中就有不少人在打听你！”
“怎么个意思？有人想摘桃子？”
“那倒不至于，毕竟练总之职归地方管辖……只是觉得你手伸的长了，动了别人的利益。”
“陈老哥，这里也没别人直说了吧？别忘了这事你也有三成！”
“呃，其实也就想要些好处，这群牲口自己没本事却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都是些什么人？”
“别的千户所！借着与上面有些关系，时常欺压同僚！”
“懂了，我这次银子带的不够！老哥那先借我两千两，替我引荐一下卫城里的上官！另外，过些时日还有笔大买卖！”
“大买卖？”
“过山风！具体多大得看他寨子里存了多少了！”
“放心，指挥使那里我还能见上一两面，这就替你安排！”
“城里那些主事的也得送上一份！”
“朱兄弟可真会办事！”
聊完正事便邀请朱文去外面转转，出了屋却见靳百户等人等在门外，原来等着分粮……
陈千户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道：“先把东西分了吧！”
没一会功夫门口便围了一大群人，朱文饶有兴致的看着。
前来钱粮的也就两百来人，男女老少都有份，一个个嘴咧的跟过年似的，遇到孩童靳百户还给上几个糖角，逗上几句。
一个个领了东西还不忘躬身笑着向陈千户道谢，陈千户则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手让他们赶紧滚蛋……
“你也看到了，不怕你笑话我也就这三百来号人了，百户到有六七个，两个副千户管着这两百多号人种地……这官当的实在是窝囊，这几代人的地自打归了地方征收……种着种着就不是自己的了……手上的地连三百人都快养不活了……千多号人到我这也就剩三百多了……每年还得出人去给上官耕地这日子过得……”陈千户站在荒废的墩堡前抱怨着。
“一千多人跑剩三百？”朱文有些不可置信道。
“春秋两班！原本是进京操演，后来成了修河堤……我到这代就成了去辽东修堡……不说吃不饱穿不暖，去十个八个得死外头回不来！你说这能不跑吗？要我我也得跑……如今我也学乖了，跟着一块卖军资……反正一层层盘剥下来但我手中也没剩多少，卖了呗……换了钱再贿赂上官……日子反倒变得过得去了！你说滑稽不滑稽？听着是世袭的千户百户，可都是留官，就连指挥使都是上面派来的，世袭的都得乖乖听话……人家干完就跑能不贪吗？会管我们死活？”
朱文觉得陈千户此时已化身怨妇……呼呼的海风都压不住他的抱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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