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朵辞去了江上香茗的工作,一边休息一边慢慢寻找新的求职机会。十一年来,自己几乎有过上百次离职的冲动,最终都因为“温水煮青蛙”的恐惧不了了之。如今无职一身轻,终于可以重新规划未来的人生。
离职的过程远比想象的轻松,内心得到解放,实是潇洒无比。新的工作,何朵不再匆忙决断,而是慢慢考察择选。
休息之余,何朵每周“逢七”时都会在寺庙给父亲做一场佛事。一直到七七结束后,何朵飞回宁水,和家人一起回到老泉村,给父亲举办去世后第五十天的祭祀。
何胜军去世后的第五十天,刚好就是一年前去江临看病的日子。只是仅一年的时间,却已经与家人阴阳两隔。
这是何朵十几年来第一次在阳春时节回到故乡,只见漫山遍野的山花肆虐盛放,美到令人心碎。
“这是连翘花吧?你看,这里,还有那边的石头上。”何朵给母亲指着车窗外零零散散的黄色灌木花。
“是哩!坡里的连翘花都喜欢长在石头边上。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人工种的,一片一片的,更好看。”许娇兰说道。
“连翘花相对还算少的。山坡里那么多大片的红白花,是桃花还是杏花?”何文问道。
“杏花。这时节桃花早开败了。”何平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随着老泉村的临近,竞相开放的杏花越来越密集。从远山到近院,每走几米就会有大片红白不等的杏花热烈绽放着,精神抖擞地欢迎着归来的亲人。
令人惊叹的是,所有杏树都是自然长成,鲜少是人为栽种。即便是家家户户院子里的杏树,也是人们以前尚在村中生活时,从山上挖回来的树苗。还有更多是被人吃完杏果后随口吐掉的杏核,在雨露的滋润下逐渐冒出新芽,最终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树。何朵家院子里就有好几颗是自然长出。
“呀!这是梨花的花苞吗?”何朵刚走进院里,就看到废弃鸡窝旁边一棵初长成型的小树,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树身很是纤细,枝桠上却已裹满不少小绿苞,估摸着只消再过十来天,就会次第开放。
“咋不是滴?这是你爸前两年栽的。”许娇兰佝偻着两条罗圈腿,边走边说道。
树已长成,父亲却看不到了。何朵心里一紧,鼻子立刻发酸起来,赶紧走到院边,像往常那样俯瞰着村庄。
这一看可不得了,从远处的山坡,到村子里各处院落,大片的洁白和娇红炙烈地盛开着,把这座原本已是废墟的村子点缀成了人间仙境。顺着视线的游走,何朵看到了自家院子侧面的一棵新杏树。一个多月前,这棵小嫩树还在风雪中孤零飘摇,如今竞也繁花满枝,纯白的花朵映衬着树顶上青蓝的天空,美的沁人心脾,那尽情绽放的势头全然不输年长的老树。
“这应该也是爸同一时间栽种的了。”何朵心想道。
“呀,这是什么树?是不是小时候我们吃过的樱桃树?”何朵还没来得及细赏,就被姐姐激动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就在靠近厕所的小菜地上,一棵仅半人多高但极其繁盛茁壮的花树骄傲地抖擞着缤纷的美貌。树虽不高,但枝桠伸展的超大宽度宣示着它不下十年的树龄。最最美不胜收之处,是这颗树丫上所有的花骨朵都紧紧相连,密切到一眼竟看不到花瓣下的树枝。白色的花瓣和红黄色的花蕊层层叠叠,淋漓尽致地演绎出了“花团锦簇”的盛景。这棵树当之无愧是院中“花霸”。
房间后面的小菜地和房顶上,也各有一棵杏树,基本都是自己野生长了出来,何许夫妇便留了它们自然生长。两棵树都还只是灌木大小,但繁花似锦不输其他。
从何家院子里笔直向下,穿过村子,绕到村后不远处,便是何胜军的坟地。一路走去,从各家院子里到路边和山坡,都是大大小小盛开的杏花,很多是小时候在村里玩耍时便长出来的。
杏树的树龄很长,几十年对它们而言只不过须臾一瞬。进入盛果期后,杏树的树身会越来越黑,枝干也越来越硬实,那枝桠上一片片眼花缭乱的繁花和黑硬的树身结合在一起,把柔美和刚硬融合的婉若神迹。
一个多月不见,何朵一直挂心父亲的坟茔是否安然。虽然一路风景极美,却也不敢怠慢。好在越临近父亲坟地,周边景色越发温暖宜人,这无疑让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何胜军的坟茔建在一片核桃树地的中心。核桃树栽的比较松散,中间的空地里种着连翘。还未到坟地时,道路两旁就已是夹道欢迎的各色山杏花。从地垄边开始,鲜黄的连翘花也加入欢迎的团队,一直延伸到何胜军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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