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亭儿抓住了他白色袍角,满手的鲜血在那衣裳上留下印记。

“我引御林军去了明昉住的嫁鸾殿,今夜,你不可能将她带去北辽了。”

“闻亭儿!你何以至此?”明之渡甩开她的手,他挑起眉眼,“你中了本王的袖匕,今夜亦然必死无疑!你用性命换来的,只会是他人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那,又如何?”闻亭儿眼皮逐渐耷拉,她偏头倚在冰冷宫墙,“我乐得看着这结局。”

明之渡闭了闭眼,没再搭理她,在御林军到此之前率先离去。

雪白飞絮突然飘落,乘风在半空乱舞,夜里起了雾气,湿冷霜花打在闻亭儿肩头,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想永远铭记口中那延胡索丸的清香。

记忆如走马灯,一幕一幕放映在她脑海。

孟清月持剑救她、殷罗将她护在身后、玉如意送她礼物、徐知尘为她煮茶、邬子寒递给她的糖葫芦,以及,明昉笑着唤她一声“亭儿姑娘”。

闻亭儿恍惚,惊觉,她似乎回到了春夏飘扬柳絮的长林崖。

她犹记最后一次离开白绮山庄,友人们站在山庄门口为她送行,他们的脸,像是被烧红的铁,牢牢烙在了她的心间,可却不疼,温柔到临死前,她都想再回想数遍。

若有来生,她也想投生成大梁的向日葵,却不是隐喻人。她深知自己无法比拟明昉的明媚善良,那便让她从一株绿植做起,切莫再在湘西,做那见不得人的枯草枝子了。

彻骨的痛吞噬了她的意志,她发自本能地喃喃着:“二哥……”

亭儿知道你喜欢明昉,亭儿怎么能顺了渊缙王的意呢?把你喜欢的人送给北辽新帝做玩物,此事,亭儿实在做不出来。明昉是个好姑娘,她对亭儿尚且那样善良,对二哥,想必更是好的不得了吧?二哥,你曾多次,在亭儿最艰难的时候帮助亭儿,亭儿怎能恩将仇报?只因你不是亭儿的,就拆毁你的姻缘吗?三姐说的对,木槿花,虽生一瞬,却有情一生。

二哥,你爱那木槿花短暂的荣华,可亭儿却不想看你幸福短暂。

三姐,原谅亭儿再不能为你医治伤疾……若有来世,亭儿真为绿植,便肯以自身入药,来还三姐你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袒护之情。

鸦青色少女断气的那一瞬,她尸身便迅速的腐烂,散发出奇异的草香,不到五秒就成了一副泛黄的枯骨,这便是修习闻家并蒂禁术的后果。

她这一生,潦草得像是一夜,昏暗得等不到天亮。

待天真的要亮了时,她又须得先行退去。

夜里,有光的唯有天上的月,她时时望着、依恋着,渴求常伴着。

盼月长亮又长圆。

湘西,闻家后山。

雪狼良良似有所感,它仰头遥望东北上京城的方向,竟通灵般,哀嚎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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