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时对尤家人的印象,完全是通过从前尤青儿的只言片语里拼凑的,老实说,没有一点是好的。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尤家人,他巡视了一遍在场所有陌生人,最后目光落到了为首的那名年老的婆子身上。

他沉着脸打量那名婆子,依稀可以从她岁月斑驳的脸上看出几丝尤青儿的痕迹。这样的发现,并没有令他感到欣喜,反倒是更增几分厌恶。

“哼,还真是娘家人呀,你闺女活着的时候,我这个当女婿的,倒从来没见过人,还以为尤青儿是孤儿呢。这闺女都死了,倒想着要闺女了,做戏给谁看呀?”他毫不客气得怼道,不像是女婿对岳母,倒像是对着仇人。

尤母闻声望去,见他脸上一部分包着纱布,头发因为被火烧过而剪的极短,就猜着他是王展时了。原以为这人面对自己该是心虚的,没想到语气那么差,瞬间没了好生和谈的想法,向前几步,对他怒目直视,呛声道:“对长辈说话那么不客气,难怪能做出拐带人妇的事情,你就是那个拐带我闺女青儿的王家小儿王展时吧!”

“我是王展时没错,但是拐带你闺女这事,又是从何说起?天宇朝可是有诽谤罪的,别以为你比我年纪大,我就让着你。想要倚老卖老,去你尤家,在我王家,充什么长辈。”

回应完她不客气的质问后,他挺着胸膛,似乎自己不再是受伤狼狈的样子,一副倨傲的姿态越过尤母,捡着一处舒适的位置自行坐下,一点都没将她看在眼里。

尤母又被狠狠得噎了下,转身对着他,怒气冲冲喊道:“什么诽谤罪?我闺女嫁入她原先的夫家,琴瑟和鸣,是你仗着一张小白脸,勾搭她离家出走,这不是拐带,这是什么?”

王展时和赵甜甜谈崩和离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尤青儿离家出走的真相,后面还花时间查证过。事实是,尤青儿不堪她原先的丈夫人前温良人后病态折磨她,所以偷摸跑了。后来,她到赵氏当铺当东西,碰巧遇见了他。尤青儿以为他是赵氏当铺的当家,开始以未嫁孤女的身份接近他,一来二去,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就成了他的外室。这可跟尤母说的“拐带”离个八千十万里,就算闹到尽人皆知,闹到对簿公堂,他也不怕。

倒是一旁的姚青花,朝他投去了责怪的一瞥,倒不是她听信了尤母的话,而是责怪儿子眼瞎,偏偏招惹尤青儿搞出那么多事。

王展时还以为他娘亲听信了尤母的话,立马坐直身子,义愤填膺、语速飞快得为自己辩解,将尤青儿离家出走的时间、他认识尤青儿的时间以及后来尤青儿的夫家如何收钱和离等细枝末节的事情,都阐述得明明白白,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尤青儿两人的结合是合乎礼法和程序的,绝不是尤母以为的拐带。

在场的其余王家人听得眉头微皱,按照王展时提到的时间线,以王鸿文的年龄,他的身份就很尴尬了,要知道,尤青儿怀上王鸿文的时候,尤青儿还没和前夫家和离呢……不过,他们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为了保护王鸿文,他们决定按兵不动,看尤家那边怎么出招。

好在,尤家那边似乎不知道王鸿文的真实生母身份,所以提都没提他。

反倒是尤氏族人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今天才获悉真相,纷纷将谴责的目光落到了尤母和尤父的身上。

尤母没料到王展时会将事情搞得那么明白,她这个当娘的人反倒不清楚,顿时哑口无言。她没了主意,只好偷偷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尤父一眼,见他点头示意,开始使出了“胡搅蛮缠”大法。

只见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瞬间泪如雨下,哀声哭道:“就算我闺女是和前夫和离后才跟得你,她再嫁却没有跟我们当爹娘的说一句,如今人都没了,什么话都由你说了算咯,呜呜呜……我的蠢闺女哟,人家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咯,一文钱的聘礼也没有,你就这么跟了他,难怪把一条小命都整没咯……”

王丽容听到这里,脑海里弹出了四个字,图穷匕见。看来,这尤家,不是为了闺女讨说法的,而是为了讹钱财来的,“聘礼”二字,可真是太突兀了。

王展时却不像王丽容那样旁观者清,他再次据理力争,说道,“‘头嫁由亲,二嫁由身’懂不懂啊?再说了,尤青儿死了,那是意外,又不是我杀的,你们闹腾个什么劲?你们失了闺女,我还失了妻子呢?”

尤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哭嚎着她苦命的闺女,强调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

姚青花丧女不久,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见不得尤母这样拿自己闺女做文章,用力拍了拍桌子,沉声喝道:“别装了,那帕子上你是沾了姜汁吧,我隔老远就闻到了,与其做戏做得不像,还不如直说你们想要什么?”

尤母捏着帕子的手顿住了,哭嚎的声音也戛然而止,被这么明白拆穿帕子的把戏,说不尴尬是假的。她轻咳了几声,在丈夫鼓励的眼神中,方才稳住了心神,然后说道:“我们辛辛苦苦将闺女养这么大,就这么没了,心里肯定是难受的,这一难受,身子就不好,不好了就得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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