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呀,宋大状。”
唐东泽阳光灿烂地一笑,舒展了一下筋骨,酷酷地摆了一个大鹏展翅,奈何腿脚不便,趔趄了一下,属实有点尴尬。
宋倾城眯眼一笑:“洗漱一下,准备吃饭。”
唐东泽乖巧点头:“好的。”
早餐甚是丰富,蒸玉米、蒸番薯、蒸南瓜、小米粥、红豆浆、鸡蛋火腿炒榨菜。两人石桌围坐,相对无言,成了美滋滋的干饭达人。
“好啦,我要去上课啦,你在家好好休息,把腿养好。”
早餐结束后,宋倾城要去一所小学给孩子们上课,普及未成年人保护法。
“我想跟你一块去。”唐东泽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你脚不方便。”宋倾城一边收拾一边说,心想带着他抛头露面,遇见熟人还蛮尴尬的,问起身份来,也不知该给他冠个啥身份才周到。
“我脚好着呢。”唐东泽使劲地踢了踢旧伤腿两下,他看透了她的小心思,笑嘻嘻地说:“我当你助理,给宋大状拎包开车。”
粘人的妖精。宋倾城耸了耸肩,只好同意他跟着一块儿去。
于是,在她站在三尺讲台给一年级、二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小学生上法制课的时候,每个班教室的最后一排,都多了一个三十多岁认真听课的斯文腼腆大小孩……
此后的两个多月里,唐东泽作为形影不离的贴身“律师助理”,和宋倾城走遍了这高原边陲小县城许多需要普法的角落,跟随她的步伐,从她参与调解、受指派代理村民的各类奇葩案件里,他见识到了这里民众法治意识的薄弱,也见识到了深远山窝里乡民的淳朴与辛劳,也看到了他们在穷苦困境中的坚韧和勇敢。更多时候,他看到、听到的是那些因为缺乏法治意识而导致的悲剧,那些因为愚昧和落后而引发冲突和矛盾。人性复杂,若无文明与秩序,世间将一片混沌。
在这些天亲密无间的相处中,他看到了宋倾城的另一面——面对困境时,由内而外地,坚忍、果决、乐观、强大。以前,他总是潜意识地将她当做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女子,总想将她护佑在他身后,虽然他几乎也没有将这点好好做到。她的独立、机敏、善良,才是她此前和他在一起期间每次遇险时自我保护的强大利器。
一年前,在祖母病床前,他权衡利弊后对她作出的放弃,是他一直隐藏于内心深处的愧疚与痛楚。他想,这道他刺到她心上的伤,应该是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最大伤害——来自最信任最心爱的人的背叛,往往是最毒的利剑。毕竟,在遇到他之前,她的世界一直是阳光明亮、幸福而简单的。
而他的内心世界,自从父母双亡后,除了祖母那束光,以及生命里偶尔遇到那些些善意,几乎都充斥着各种利益交杂的人心算计与虚与委蛇,直到她的出现,他才发现他其实是有机会像正常人一样简单生活的。在她面前,他会撒娇,会委屈,会犯傻,会毫无防备,遇到难处时,会享受到被她保护的感觉,看她在家里鼓捣花草时,会让他就有家的幸福感和安定感。她如同一枚温暖的太阳,驱散了他精神世界里弥漫了多年的乌云。可二十几岁时,他却愚蠢冲动地差点伤害了她,三十岁再度相遇时,他还是没能把握住那些美好,再度自作聪明地伤害了她。
在这朝夕相处的两个多月里,他曾有很多次机会想要和她毫无保留地坦诚相谈一次,但每次他开口谈及过往时,她总是止住他的话头。她说,人要向前看,镜子要重造。他知道,过去当众背弃她的那根刺,依然扎在她心里,否则她不会每次都如此避之不及。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多地陪在她身边,陪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哪怕是让他去猪圈里帮村民抓猪,甚至更离谱的事情,比如让他陪她半夜去某家暴男家墙角偷听其和小三吵架……
高原山区,盛夏如春,气候宜人。绚烂的午后阳光洒在崇山峻岭间的蜿蜒国道上,一辆白色的吉普车悠悠然地驰骋其中。
“城城,我能不能把它放到后座……它味道真有点重……”副驾驶上抱着雪白色小绵羊的唐东泽,皱着俊眉憋屈地望着专注开车的宋倾城。
“不行,它会乱跳的。”
宋倾城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小羊软乎乎的耳朵,笑容灿烂地说:“你摸摸,它可软乎了,人家这么可爱,你怎么能说它臭呢!”
“咩、咩!”小绵羊声音响亮地咩了两声,对宋倾城的话表示赞同,还用小蹄子蹬了唐东泽胸口两下。
唐东泽只好忍着痛忍着味儿,默默地抱着小绵羊。
这只刚刚出生三十六天的断奶小绵羊,是宋倾城上午在某山窝里的某个小村庄里成功调解完一个藏民离婚案后,女方家热情洋溢执意要送给她的礼物,说是让她带回家里烤全羊,要是不忍心,就自己留着当宠物也是极好的。宋倾城盛情难却,只好收下。大概是小绵羊被强行与羊妈妈分别,这小家伙一上车就应激,上蹿下跳的,直到她把它安放在唐东泽怀里,它才稍微乖巧安定下来。小羊羔是干净的,就是奶骚味比较足,对于唐东泽这样一个怕毛动物而言,和它亲密相处,确实有点难为他。
车速减慢,宋倾城靠边将车停了下来,她伸手捏了捏委屈巴巴泛着高原红的抱羊唐助理,轻声哄着他说:“好啦,你开车,我抱羊,坐后座,OK?”
“成交!”
抱羊小唐,瞬间兴奋起来,飞速地将小绵羊抛到后座,风儿一样地下车、上车、系安全带、戴墨镜,一系列动作完成地十分丝滑高效,唯恐宋倾城会反悔占回驾驶位。
宋倾城站在车身旁,无语地看着驾驶座上的家伙,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多月了,这家伙虽然形象上已经渐渐融入雪区群众生活,但骨子里还是大城里贵公子的秉性特征,许多习性仍一如既往,比如变态的洁癖。
唐东泽得意洋洋地扶了扶墨镜,回头看了看后座的宋倾城一眼,嘴角向上一扬,痞帅一笑:“坐好了吗,美女?哥哥准备出发了哦!”
“走吧,老板!”宋倾城笑着用小羊腿轻轻敲了一下唐东泽的肩膀,说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好嘞!扎西德勒!”
唐东泽学着藏族口音地爽朗地呼和两声,在宋倾城的轻松笑声中,稳稳当当地踩起了油门……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