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时峥就很有力气,抱着挽酝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斗鸡摸狗,爬树摘果,
青云不爱说话,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总能让挽酝生气,但却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仔细,他知道挽酝挑剔,吃食要精细,穿住爱干净,心思很别扭,所以总是默默替挽酝准备好一切,那些挽酝心里想的、却说不出口的话,都是青云替他张嘴,
这两个人从来都不嫌弃挽酝的娇气和傲慢,只会在边疆繁忙时埋怨靠近魔界的地方风中太多尘,总吹挽酝一身土。
时间过的太久了,挽酝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跟这两个相熟的了。
因为萧夫人身体不好,头胎夭折,挽酝是她这辈子能怀的最后一个,再加之挽酝出生前,仙门百家就有了时峥这个楷模标杆,所以挽酝一出生就承载着族中千百份希望,
他们希望挽酝争气,希望挽酝能够超过时峥,最差也得追的上对方的脚步,
所以挽酝从小就被爹娘管教极严,还是小小一点的时候就自己住一个大院子,在别的孩子跟爹娘玩耍时他就要识字念书,
他不能玩,不能哭,不能闹,甚至都看不见爹娘的笑脸,得不到对方的温抱。
而这他没有从爹娘身上感受的一切,都在两个哥哥身上得到了,
那天好像是时峥的生辰,不服气的挽酝仗着自己几岁的小身量趁着大人不注意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然后溜出了人多嘈杂的大厅,
再然后,挽酝就迷路了,
坐在大树底下说了一堆对方的坏话,
结果被一个人突然用小枣砸了脑袋。
他一抬头,
就跟树上那个笑吟吟的少年撞上了视线......
挽酝一直都以为,三人能一直这么下去,却不想简单的三人一院竟也是个痴心妄想,
还是挽酝太天真了,他总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不聪明的,都是时峥夸的,
这个家伙夸的太过分了,还总让挽酝站在他们中间,走在他们的前面,沐浴着最暖的阳光,
以至于那些只存在于青云跟时峥之间的阴影,都在挽酝的背后,挽酝看不见,也不知道,
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都以为三个人的感情是天底下最纯粹的。
胸中冷意如霜,在身体四处结了化化了再结,忽冷忽热的感觉真折磨人,挽酝红了眼。
即便是化神之后,寒症仍然未好,
那时被莫姣香误伤的地方,也是时峥死前一直愧疚的地方,可挽酝从未怪过,最多只会讨厌这个女人下手没轻没重,
就是平时小龙一直捂热的心口出,如今冷的厉害,还有些发疼,
挽酝是真说不出话了,他没话可说,
这两个人居然一直都瞒着自己,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凭什么?
把他蒙在鼓里,让他傻傻的以为记忆中的过往朝夕都是美好的,
这时一道长叹声音响起,不知从哪儿来的热意裹住了挽酝全身,
青云站在挽酝面前,微微低着头,伸手凝着灵力,似有轻愁:“我都说了,这些事情你肯定不会想听的。”
“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一点也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是你哥哥,你还是我弟弟。”
“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只是恨他。”
这人语气平平静静的,神情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如锥子般钉在人的心上。
挽酝抬眼看他,似乎想从对方如常的神色中寻觅出一丝端倪,可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家伙,好像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就连说恨,都说的这般平淡如死灰。
挽酝最终失望落寞的闭上眼,语气再没了气势凌人的质问,此时此刻真有了点弟弟脆弱的样子。
“静心峰漫山遍野的凌霄花,你说你恨他......”
闻言,
青云的睫毛颤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曾经的静心峰上有四个人,
上一任掌门算一个,时峥这个大师兄算一个,青云这个二师兄算一个,挽酝这个师弟也算一个,
掌门师尊很和善,也很看重时峥这个徒弟,给了对方相当于半个掌门的权利,
而时峥这人,有那么大的权利,却自己挽起袖子拉着两个师弟种了半个峰头的凌霄花,
那是一种火红的花,艳艳的,明媚的,是在艰苦环境中还能顽强生长绽放的花,
这是时峥曾说过的,
他说这花很漂亮,也很耐活。
是很耐活,
因为青云曾经住过的那个小破院里就有那么一棵,不管他跟娘过的有多艰苦,只要到了日子,这棵树就会开花,
火红火红的花,是青云幼年阴暗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而一直到现在,
青云仍旧将静心峰上的凌霄花照顾的很好,火红的峰头也是玄天宗七峰中最显眼的地方。
挽酝的话,还有那个迷茫质问的眼神,
仿佛在无声说,
你恨他,
为什么要一个人尽心侍弄他种的那些花?
“你好好歇一歇吧,不要动气了。”青云静默了半晌,并未说些什么,而是倍感头痛的转身走出了门,留下一屋子悄然无声的人。
挽酝就这么看着这个处处都矛盾的人匆匆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到最后也没有给自己个回答。
青云劝他不要动气,可他如何能不动气?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恨时峥,怨时峥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还亲手取了对方的性命。
可行为上却又处处透着无法形容的矛盾,
要是青云没有管那些凌霄花就好了,这样挽酝心里也存不了那一丝仍然觉得对方口是心非的希望,
想的有点太多太烦了,挽酝有点累,背靠着墙,顺着就缓缓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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