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这句话在书上的时候,读起来特别有感觉,甚至于让你有点想点评一下别人的死到底是“鸿毛”还是“泰山”。
但死生之间有大恐怖,若死亡是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便很少有人去想自己死了之后是毛还是山,这时候想得更多的恐怕是怎么样才能不死...
虽然人不能不死,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不是么?
但对于现在的林海来说,他似乎是看到了“泰山”。
...
吾弟林海如晤:
...战局艰难,东方战线远离联盟中枢,我军屡次进攻不顺,士气低落...
...高棉国弱,虽竭力动员但仍无法为东线提供足量的支持...
...愚兄到此后发现,虽有军法弹压,但士卒仍颇有怨言,盖因进攻作战伤亡巨大,骁勇之士已折损殆尽,余者虽卖力鼓噪却逡巡不前...
...将为兵胆,愚兄思虑良久,仍以身先士卒四字为激励士气之良法...
...大战数场,加之土工作业颇为有效,东线战局已今非昔比,战线推进颇有章法,不输其他战场...
...然暗渊之主似人非人,不畏天理,不敬人道,散布瘟疫,妄图以邪道破我堂正之师...
...愚兄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幸得先祖庇佑,军医用命,使愚兄尚能提到提刀策马,残存一战之力...
...此战,不重战果,不惧伤亡,众将士奋勇向前,有死无生...望贤弟下令,拨付海量之燃烧弹,虽伤病员亦可凭此与敌偕亡...
...疫病扩散迅猛,百战之士缠绵于病榻之上,联盟战力日渐折损,所以此战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缓,望贤弟早做决断...
...
看完信约突的电报,林海站起身,似乎想说点什么,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林大哥?”
良久,石珍儿才轻声唤着,将林海从难以名状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信大哥怎么了?”
林海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信大哥怎么了。毕竟他要去前线督战这件事我们都知道,而前线...是我亲自下令封锁的...信大哥也是人,瘟疫来了,他也逃不掉。”
虽然贵为五大元首之一,但是长期以来,不少人并没有把信约突当做是一个能和其他四个平起平坐的大国首脑。
甚至有人觉得,林海强行凑齐五大元首,仅仅是为了某种大家完全不理解的执念罢了,难不成四大元首就不能治理联盟了?
而信约突本人也充满了矛盾...
他姓信约,是高棉王室,却又痛恨高棉,在林海提出覆灭高棉的计划时,清河以外的人中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也是最坚定的一个。
可是在高棉覆灭了之后,他又是一定要保留高棉国号的人中最坚定的那个,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去当那个高棉国王,哪怕整个王国仅剩下了六州之地。
高棉存在时,他千方百计要灭亡它,可当高棉灭亡后,他却又千方百计的要复兴它,甚至不惜用耍赖的手段从林海手中一点点的扣回原本属于高棉的主权。
逃到他治下原高棉王室都被他处决了,可他又把信约家族和高棉的荣耀看得比什么还重...
林海满脑子都是当年他冒充张津南去接待信约突的那一幕,也不知道那一盒“黄道十二宫水晶珠”,他还剩下几颗...
嗐,那个人啊...
“信大哥要发动反攻,四条战线都要发动反攻,趁他还有力气,他想...他想让我答应给他足够的燃烧弹。”
林海不再与石珍儿说话,而是抬腿走到了电报室外,看着门口面露忐忑之色的联盟高层,他深吸一口气,命令道:
“四条战线的前线指挥官已经商定,他们会在明天发起反攻,带上所有的能动的人,不计伤亡不惜代价的反攻,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们提供足量的燃烧弹...”
“福明!”
“陛下,臣在。”
“调拨全部燃烧弹的库存,用滑道送进去吧。自今日起,燃烧弹的产量加两倍,这一条你能否做到?”
林海看着伊藤福明,嗯,他依旧在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插了一支捕虫堇,这算是当年从山上救下来的流民们普遍有的习惯,就如同有人一定要在怀里揣着一张饼才能睡着一般。
“陛下,调拨库存没有问题,四条战线上储存的燃烧弹今夜就能全部送进去。至于燃烧弹的产量...由于原来的油田距离太远,而附近山左地区的油田刚刚投产,臣有把握让燃烧弹的产量增加一倍...”
林海看着满头大汗的伊藤福明,发现他甚至有点不自觉的想伸手去捏放在自己上衣口袋里的那一条已经焉了吧唧的捕虫堇,便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开口道:
“那就先增加一倍,朕给你时间,十天,十天之内,你要想办法主持生产,让产量增加到两倍,没有生产线,哪怕你征召民夫手搓都行。”
说完,林海扫视众人一眼,说道:“告诉山左油田,一定要想办法扩产,如果来不及炼油,那么原油朕也要!告诉山左转运使,油田里的每一滴产出,包括原油,都要运到前线来,管道不够就用车拉,车不够就给朕用人背!上了前线的能拼命,没上前线的也得拼命!”
“臣等谨遵圣意!”
都是经验丰富的官僚,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林海的霉头。
...
“陛下,咳咳咳...后方...后方的燃烧弹到了。”
东线前线指挥官,原高棉东部六州驻军总兵阮岳有气无力的撩开军帐的门帘,似乎还想抬手行个礼,却实在是提不起力气,便又放弃了。
“阮将军,你就...咳咳咳...你就不能让陛下多休息一下么?”
正在照顾信约突的御医一边咳嗽一边抱怨道。
“好了,咳咳,老李,你就少说几句,省点力气吧,咳咳...今天过了,有的是时间歇息。”
半躺在帅椅上的信约突用力挤出了一个玩笑。
“陛下!咳咳...您就不能消停点?老臣昨夜又想起了一个方子,今天让后方把药送来,定然是有效的,您要不再试试?”
被称为老李的御医病得比信约突还重,他坐在地上,半靠着信约突的帅椅,有气无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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