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不敢再向林肃靠近,只卑微地向他辩解:“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先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保证,我不会杀你的,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林肃冷笑一声,驳他道:“爱我?沈瑜,你扪心自问,你爱的人当真是我吗?你连睡着了都在喊着沈贤的名字!你现在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爱我?!”
“什么?”沈瑜怔然的同时,沈贤也猛地抬头,满眼的不可思议,他死了一晚上的心好像因为这句话又重新开始悸动,逐渐活了过来。
林肃低笑两声,自嘲地道:“我是什么人呐,像我这种烂人、毒虫,怎么也能配得上你的爱?”
“你别这么说......”沈瑜心痛到了极点,竭力思索着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叫过沈贤的名字,迷茫地问着,“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想不起来,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叫过沈贤的名字,是上一次吗?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
“我可以解释的,你听我解释行吗?”沈瑜又去拉林肃的手,眼底的柔光快要把他的倒影润湿。
林肃再次躲开他,感觉心口好像有一块东西堵得人发痛,上不来,也下不去,他已经不再相信沈瑜说的任何一句好话了,他累了,不想再去分辨那些真真假假。
“解释?你又要编造些什么东西来骗我?”林肃苦笑道,“都是骗我的,我他妈居然到了这里还是只有被骗的份儿!真是可笑!我居然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去偷窥着你对别人的爱!”
“不是的!”沈瑜上前几步,不顾一切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强忍了好久的泪终于落进了林肃的脖子里,“你没有偷窥我对别人的爱,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滚!”林肃红着眼把他推开,觉得此刻他说的这些甜言蜜语好似针尖,刺得他生疼。
沈瑜不松手,也不敢看他,只抱着他,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的确骗了你很多事情,可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是真的……你信我,你再信我一次,行不行?”
“滚啊!”他说得越是温柔,解释得越是卑微,林肃就觉得越恶心,越讽刺,他是个相当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信任沈瑜的条件皆是源自于自己对他的了解,可现在他发现他所了解的全是错的!
都是假象!
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人!
这根本就不是他笔下的沈瑜!
他力气太大,沈瑜怕再伤到他,没想着太用力,被这一推推出好几步距离,沈瑜的脸色越来越差,单薄的衣衫被烈风吹得像一张被揉皱的薄纸,几乎摇摇欲坠。
沈贤怕他一时不稳栽倒下去,忙伸手横在他腰后,看起来就像是揽住他的人。
林肃怒视着两人,看着沈瑜委屈的表情,沈贤愤懑的目光,倒像是他才是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大罪人。
林肃冷笑,却是已经笑不出来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该说自己什么才好,这里的一切好像都逐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是啊,你们本就是一对神仙眷侣,我本就该是要死的。”
林肃移开目光,防止眼睛被他们甜蜜的模样灼伤,低头寻到了从鹿鸣那儿拿来的剑,拾野看出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想要去阻止他,但是林肃却说:“拾野,你走吧。”
随后又对沈瑜道:“我问你,如果非要在我和你阿娘之中做出一个选择,你选谁?”
沈瑜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心里一惊,愣住了。
“说话啊。”林肃的声音越说越凄凉,因为他心里知道,沈瑜不会选择他。
不论梅念知是死是活,她在沈瑜心里的地位都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自然也包括他。而沈瑜沉默着不说话,就表示他是知道这个仪式的,或者说,他知道梅念知很快就能重生。绝对能。
“你不敢选吗?还是说已经早就在心里选好了?也是,为了复生梅念知,你应该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林肃握着剑,慢慢向沈瑜走去,沈瑜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已然溃不成声,“你别这样......你这样比让我死还难受。”
林肃怒道:“那就去死啊!马不停蹄地去!”
他其实脾气很好,极少动气,就算是动气也不会说什么太重的话,但现在他是真的气得快炸了,气到好像快要失去理智,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我选你。”沈瑜不再踟蹰,一步一步往他靠近,低垂着眉微笑,“即便是你要我去死,我也选你。”
林肃误解了他的意思,嘲讽道:“呵,然后好让你再次重生是吗?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还能再重生几次!”
“长生不老好啊!既然人人都追求长生不老!那就都去重生好了!只要过得不如意就重开一次,再不如意就再重开!我帮你把整个世界都给重生了怎么样?!”
林肃的理智几乎全被愤怒给侵占,他眼前的沈瑜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赋予他的光环属性,那些单纯美好的东西被撕裂之后,剩下的全是不堪入目的欺瞒和诱骗。
“最后一个问题,柳知薇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齐成民的欺骗并不至于让林肃失去理智,让他最过不去的坎是柳知薇。
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这辈子本可以过得意气风发、自在逍遥,本可以和心上人一起浪迹天涯、救死扶伤,却在自己眼前受到了那样非人的遭遇!
天道不公!
这群畜生到底有什么资格抱怨天道不公?!
“我没有。”
沈瑜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说不清楚,他现在也很混乱,他也被骗得很惨,他甚至还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虚幻之中,可是林肃的目光又真实得让他如此痛苦。
“我信你。”
林肃注视着沈瑜的眼睛,望着那清潭似的瞳仁,那些汹涌的情绪突然在一瞬间回归于平静。
就像是烟火绽尽的最后一秒,火花从天空中消逝的一瞬间,所有的怒火都随着刚才的问题和答案一并湮灭掉,再没了那样澎湃的恨意。
林肃突然想通了,这一切本就是一场梦,是他幻想出来的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是他这几个月过得太忘乎所以了,在自以为是的爱意中逐渐忘记了自己的真实模样,忘记了自己从来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过只是一条孤独的流浪狗而已!
“沈瑜,别再往前了!”岩浆又漫上来一层,距离他们脚下已经很近了,沈贤抓住沈瑜的胳膊,不让他往前靠近赵璟。
“拾野。”林肃回头,看着拾野说:“走吧。”这里也快坚持不住了。
拾野起身,浅浅一笑,以剑撑着身体道:“我不走,我答应了鹿鸣,绝不会弃你不顾。”
林肃无奈道:“你是犟驴吗?让你走就赶紧走啊。”
他安慰拾野说:“他们抓了我这么久,暂时是不会让我死的。而且我也有援兵的,我和叶无声约好了,他肯定会来救我的。”
拾野一愣,环顾四周,似信非信:“叶大人说了会来吗?可是锦衣卫……一个也没有看见啊……”
林肃沉默了,半晌,重新笑道:“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拾野轻轻牵起嘴角,点了点头:“我陪你。”
也好啊。
至少还能有个人陪着自己。
林肃彻底累了,靠在石洞边上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等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是已经不想再看见面前这两个人了。
拾野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等着,他不问他是在等谁,只将长剑放回腰侧,像是在太子殿里放哨一般,尽职尽责地完成他最后的任务。
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保持安静,听着脚边传来岩浆沸腾的声音。
突然,林肃旁若无人地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鹿鸣的?”
拾野说:“他第一次抱我的时候。”
拾野抿唇微笑,回忆道:“那一天年三十,你把太子殿的侍从们全都遣散回家去了,他一个人守在你门边待到很晚,那天晚上朝都下大雪,鹅毛一样堆了满屋顶,他回来的时候都快冻成雪人了,我给他煮了一碗元宵,他乐呵呵的给了我一个拥抱。”
“这样啊。”
拾野不说,林肃都快忘记了。
鹿鸣是被人卖到朝都的,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的,从人贩子手上辗转几次之后,又以三十两银子的价格被卖进朝都的一个草台班子手上。后来因为棍子舞得好,被赵璟从班子里揪出来当侍卫。
这么多年来,每到节日时分,他就会站在门口眺望西北方向。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很想家,很想和其他人一样,在节日的时候有父母相伴左右。
“你不在朝都的时候,鹿鸣每晚都会等宫灯燃尽才睡。他说他睡不着,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拾野抬头望着天空,很久没看见过这么圆的月亮了,像话家常一样和林肃稀松平常地对话。
“缺了什么?”林肃也平静地问他。
“‘家’。他说有你在太子殿里面,太子殿才能有点家的味道。”拾野回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所以殿下,请你务必要,活着回去。”
林肃与他对视着,心底有一片温软的地方被触及到,隐隐有一丝温热悄然升起,片刻后,他笑道:“山水有相逢。等你出去之后,麻烦替我转达鹿鸣。”
“换一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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