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中学的春游队伍像彩带般飘过后山。张煜背着印有熊猫盼盼的铝制水壶,看李晓燕用柳条编花环。

她的白球鞋踩过蒲公英丛,绒球炸开的瞬间,几十朵伞状种子竟诡异地悬停在空中,组成切尔诺贝利四号机组的轮廓。

"快看溶洞!"周大勇的吼声震落岩壁上的蝙蝠。

张煜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钟乳石,石笋表面覆着层荧光苔藓,随着呼吸节奏明灭——这分明是冷窖里桦树茸菌丝的共生体。

李晓燕的蝴蝶结发卡突然被磁石吸到洞壁上,露出后面藏着的铅封阀门,旋钮上"ЧАЭС-1986"的钢印正幽幽泛光。

晨雾还未散尽,张煜的胶鞋已经沾满鱼鳞。

早市角落的豆腐摊前,他数出五张粮票换豆浆,粗瓷碗底粘着半张《参考消息》——"老苏专家撤离切尔诺贝利"的标题被豆汁洇成了深褐色。

卖豆腐的老汉掀开棉被保温层时,木板夹缝里突然滚出颗镀银齿轮,正好卡在张煜的塑料凉鞋纹路里。

"添勺卤子吧。"老汉的铜勺在豆腐脑表面画出辐射标志。

张煜舀起颤巍巍的豆花时,发现卤汤里漂浮的紫菜碎屑竟排列成经纬度坐标。

李晓燕突然挤过来借醋瓶,她的碎花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显影液瓶,瓶身标签被刻意撕去,只残留着基辅制药厂的鹰徽水印。

天还没大亮,张煜已经踩着露水走进教室。

铁皮文具盒在课桌上磕出清脆声响,他掏出包着《新华字典》封皮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泛黄的纸页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笔记。

前座李晓燕递来半块烤红薯,焦糖色的糖汁在草稿纸上洇开,混着英雄牌蓝墨水的味道。

"昨天的代数作业借我看看。"李晓燕转身时马尾辫扫过三八线,塑料书皮上贴着港星林青霞的贴纸。

张煜从帆布书包里抽出作业本,边角用挂历纸补得整整齐齐,父亲张卫国用毛笔写的"业精于勤"在封面上洇开墨痕。

周三下午的劳动课,操场西北角的煤堆旁腾起青烟。

张煜握着铁锨给菜畦培土,冻了一冬的黑土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校工老孙头拎着铁皮桶过来,桶里泡着从供销社讨来的过期奶粉,说是要给试验田的茄子追肥。

"看我的!"周大勇突然从杨树后窜出,弹弓射出的石子惊飞一群麻雀。

女生们尖叫着躲开扑棱棱的鸟群,李晓燕的蓝布围裙兜住只吓懵的小雀儿,她轻轻捋着灰褐色的羽毛,从食堂偷来的小米粒在掌心闪着金光。

期中考试前的晚自习,教室里弥漫着蜡纸的油墨味。

王建国推着油印机进来,铁滚轮碾过纱网的吱呀声里,带着体温的试卷传到每个人手中。

张煜把冻梨放在暖气片上化着,看李晓燕用钢笔帽暖手,哈出的白雾在《几何精编》封面上凝成水珠。

"第三题辅助线怎么画?"后桌用圆规尖戳他后背。

张煜在草稿纸上画出标准的虚线,忽然想起二十年后电子屏上的几何动画。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把"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标语吹得哗啦作响,值日生正踩着吱呀作响的课桌换烧断的保险丝。

周六晌午,张煜帮母亲看供销社的副食柜台。

玻璃罐里的水果硬糖蒙着薄灰,新到的"大大"泡泡糖被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

他踩着板凳清点货架,发现角落里堆着去年中秋没卖完的月饼,青红丝已经发硬,油纸上的嫦娥画像却依然鲜亮。

"称半斤盐渍海带丝。"李长海拎着铝饭盒过来,国营饭店的油烟味跟着钻进柜台。

张煜垫着旧报纸抓海带时,瞥见他工作服口袋里露出的《川菜烹调法》——书页间夹着张煜上周写的山野菜收购清单,油渍斑驳的纸上爬满修改批注。

镇西河套的冰场冻得镜面般光滑。

男生们抽着冰尜,铁锥尖在冰面上刻出螺旋纹路。

张煜蹲在冰窟窿旁钓鱼,膝盖上摊开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被北风翻得哗哗响。李晓燕滑过来时红围巾扫过书页,冰刀在"韦达定理"上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这题用因式分解更快。"她摘下毛线手套,用指甲在冰面上列算式。

冰层下的气泡成了天然小数点,两条鲫鱼突然撞破冰下的算式,溅起的水花在夕阳里碎成金色光点。

周大勇在远处起哄,军大衣兜着的冻梨砸在冰面上,裂开的果肉渗出蜜一样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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