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白大褂下露出树皮状肌肤,手持的万用表表笔正插在自己颈动脉上。

液晶屏显示心率与特斯拉线圈的震荡频率完全同步。

当王建国推上电闸的瞬间,张煜看到了多重时空叠加的奇景:1987年的校舍图纸在电流中燃烧,2013年的医生在给垂死的自己注射紫色药剂,而1993年的木材厂会计正在往猎枪里填装刻着国库券编号的子弹。

电弧击穿空气的焦臭味中,张煜将树脂片插入特斯拉线圈的核心。

整栋教学楼开始高频震颤,墙皮剥落后露出内部虬结的菌丝网络——这些变异桦树茸的菌索早已取代钢筋结构。

"荷载计算错误是因为材料密度被篡改!"张煜对着手持摄像机的县纪委人员大喊,镜头却被飞溅的混凝土块打歪。

周大勇突然撞破后墙闯入,他的猎枪管插着半截松木蚁,虫腹鼓胀如气球,透出里面微型胶卷的轮廓。

李晓燕的尖叫声陡然升高八度,她的白发如蛛网缠住下坠的房梁。

当特斯拉线圈达到最大功率时,众人看到惊悚的一幕:所有菌丝网络在空气中显形,构成了覆盖整个镇子的巨型生物电路,而每个节点都闪烁着国库券的荧光编号。

张煜的电子表在此刻爆开,零件悬浮在空中组成1993/2013的双重时间坐标。

他抓住李晓燕木质化的手腕,纵身跳进菌丝网络最密集的节点——那里正渗出陈瘸子注射过的绿色药剂,混合着红松树脂的琥珀色光泽。

张煜咬着冻梨推开家门时,铁锅炖鱼的香气正从楼道里往上窜。

母亲王淑芬踩着缝纫机给旧棉袄打补丁,机头插着的牡丹牌香烟盒里塞满碎布头。

窗台上那盆君子兰的叶片用报纸裹着,报纸上"股票认购证"的标题被冻成了冰碴。

"把炕桌底下的桦树皮拿来引火。"王淑芬头也不抬,针脚在张卫国的工作服肘部织出密实的蛛网。

张煜蹲下身,手指蹭到五斗橱底层的铁皮饼干盒——那是父亲藏国库券的容器,盒盖上印着"上海冠生园"的褪色金字,边缘还沾着去年中秋的月饼渣。

灶坑里的火苗窜起来时,铝锅里的白菜豆腐汤咕嘟作响。

张煜用火钳拨弄煤块,火星溅到糊墙的旧挂历上,1991年的港星周慧敏在火焰中微笑。

他突然想起李晓燕铅笔盒里那本卷边的《当代歌坛》,昨天课间她指着黎明的新发型笑出两颗虎牙。

周六的兴隆镇大集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

张煜蹲在旧书摊前翻找《中学物理竞赛题集》,油墨味里混着旁边炸麻花的豆油香。

卖磁带的摊主用双卡录音机放《纤夫的爱》,尹相杰的嗓音混着电流杂音,在冰雕的龙灯间来回碰撞。

"张煜!"李晓燕的声音混着冰糖葫芦的脆响。

她穿件玫红色羽绒服,领口的兔毛被哈气染成霜白色,"文化宫有《新白娘子传奇》录像!"

她晃着两张皱巴巴的票,塑料票根上还沾着供销社柜台的点心渣。

录像厅的棉门帘结着冰溜子,张煜摸出父亲给的打火机烤化卡住的拉链。

荧幕上白素贞正施法救人,后排突然传来嗑瓜子的声响——是周大勇和他那帮兄弟,军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用报纸包着的桦树茸。

"听说药材公司来人了。"李晓燕凑近耳语,她发梢的蜂花洗发精味道让张煜鼻子发痒。

当法海举起金钵时,放映机光束里飞舞的灰尘突然定格,张煜看到前排男人后颈的文身——正是木材公司"特勤组"的交叉斧头标志。

物理教研室的门缝渗出煤烟味。

张煜提着铁皮水壶进来时,王建国正用火钩子掏炉灰,搪瓷缸里的桦树茸茶在炉盖上咕嘟冒泡。墙角的《中学生数理化》杂志堆里,夹着本翻烂的《期货市场入门》。

"帮我把教具搬去仓库。"王建国咳嗽着扔来串钥匙,钥匙环上挂着个迷你温度计——正是苏联冷窖里那批的缩小版。

张煜抱起蒙尘的楞次定律演示仪,木箱底部突然滑出张泛黄的票据:1991年哈市林科院的实验材料签收单,经手人签名处潦草地写着"陈树生"。

走廊传来李晓燕哼唱的《吻别》,她抱着作业本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投在磨砂玻璃上。

张煜迅速用圆珠笔拓下签名,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混着校工老孙头在楼下铲雪的铁锹声。

周日早晨,张煜被大杂院里剁饺馅的声响吵醒。

晾衣绳上的冻硬床单在晨光中挺括如铁板,隔壁赵婶正用火钳给蜂窝煤翻身,煤灰落在结冰的酸菜缸上像撒了层黑芝麻。

"去供销社打酱油。"王淑芬塞来印着"劳动模范"的塑料票证,背面用圆珠笔写着"500ml"的字样。

张煜路过修车摊时,瞥见周大勇正在给自行车补胎,军大衣下摆露出的麻袋角渗着可疑的暗红——像是风干的桦树茸汁液。

供销社柜台新到了变形金刚贴纸,李晓燕踮脚看标签时马尾辫扫过张煜脸颊。

"三毛钱一张,"她指着擎天柱胸口的汽车人标志,"我请你。"

玻璃柜台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身后货架上的黄桃罐头突然微微震颤——马路对面,木材公司的卡车正满载原木驶过,某根木材的断面闪过缅甸花梨木特有的绛紫色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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