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牵着一只三花鸡,衣着绣着黑鲤鱼的大袍,左手覆盖着一具水铁符箓臂铠,如今正在夜色中溢出冷气,表面流转水德气的承轴呲拉作响。

“钱巡捕,里面坐。”

“算了。”

钱鹤撇过头一看,酒楼里面食客残留饭渣的依旧粘黏在地上。不过一股浓厚的臭味随着外面的寒风打转儿,一股脑的窜入对面曹春生的鼻翼,让其忍不住的捂住口鼻。

真臭.....

掉黄鼠狼窝里了?

曹春生忍着臭笑道:“巡捕大人您放心,赵猪贩的钱我定会在短时间凑齐的,您也晓得我的为人,这都是街坊邻居,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小曹啊~”

“我晓得你家如今不景气,但人家都上了门......”

钱鹤看着六七十岁,说话到是暗示的厉害。

曹春生搓着手,一旁的孙锦递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酒楼原本就不多的铜子。“钱巡捕,麻烦您这么晚还来一趟,小小心意,您带着的三花鸡看着就亮丽,正缺一个袋子装鸡毛呢。”

黑鲤鱼巡检标配。

水铁符箓臂铠、单尾鲤鱼袍、三花鸡。

其中三花鸡退役之时,捕快会将它之前所掉落的鸡毛编成一顶鸡毛冠,以此存放在衙门的鸡窟里。

“袋子,我能缺.....”

钱鹤感受手中传出的重量,又透着布料摸了摸,不用打开瞧,他就知道里面有几枚铜子。等曹春生将布袋硬塞入他腰间的时候,他才咳嗽几声:“五斗道长今天在施法求雨,今日你们好生关好门窗,免得漏了雨水。”

梅花县大旱三月,门口涂卫河水浅的经不去运粮的大船,县令安书铭为了补全县城税收,想尽法子让县城的驻扎道士五斗道长求雨,以此来开放漕运,也让县民有个工做。

“后生知道。”

“嗯~!”

钱鹤撇了眼里面的屋子,拍着他肩膀。“你父母死亡的事情有邪魔的影子,前些月还能用钱来开路,如今县城落了三好,近三五年都会大量的压下邪魔的消息,即便是我也难以行事,春生,线索就到这儿吧,后面的铜子我会返你一些的,那赵猪贩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给你拖个十几天的。”

父母死于邪魔之手。

作为继承了本界‘曹春生’身子的人,这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也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曹春生愣了一下,“钱巡捕,我家....”

“春生!话语说的太明白可不好。咳咳咳....”钱鹤话语叫的激动,一口冷风灌在喉咙。

他对面的曹春生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低着头,任由寒风肆意的刮着脸。

“今天麻烦钱巡捕了。”

“...........”

久久不语。

曹春生抬起头,顿时背脊一凉,寒意直冲天灵盖。

门口的钱鹤原本老汉的模样一点看不出来,苍白的皮肉上充斥着红色和黑色的筋络,他低着头,一副披头散发的恶鬼模样在筋脉的交织中浮现,双乳作为他血红的眼珠,肚脐眼分裂钻出的血肉化作獠牙巨齿,四肢的青筋扭曲盘虬,脸上鲜红的皮肉耸拉坠落......

“不麻烦....不麻烦。”

“就是如今我饿的厉害,贤侄可否给我些肉食。”

还在做梦......

曹春生把空中的冷气猛的吸入肺里,伴随着外面的淅沥雨声,是他恶气肆虐的一声吼叫。“以我和钱鹤的关系,那家伙根本不可能过来!妈的!在梦里我还能怯了你这畜生?!!”

“真当我武术是白学的?!”

话音未落。

对面的拳影带着呼啸之声袭来,曹春生不退反近,听着风声的位置把腰跨一扭,拳背撞在钱鹤抽来的小臂上,笔直的右掌往前一抓,便死死拽住他手腕。

刚触碰到的一瞬间。

手臂化作黑烟消散,他身后随即露出钱鹤狰狞的脸庞,虽是面带微笑,但手下的功夫丝毫不减,钱鹤五爪发力,尖爪犹如铁钩,直冲着曹春生的脑壳抓去!

心眼—落风腿!!

“死来!”

曹春生仿佛背后又生了一双眼睛一般,左脚一蹦,只觉的身体轻盈,双腿间似有股风力在托着他一般,又微微一扭,便很轻松的避开了钱鹤的抓击。

等到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右腿如毒蛇吐信,突起的尖脚趾狠狠踢在钱鹤脸门上,踢的它头颅后仰,一口鼻血从孔中喷涌而出,落的曹春生一头一脸的血。

钱鹤捂头哀嚎。

周围的黑烟也在这时散了去。

曹春生打斗见了血气,头脑一热便蹬地前冲,抓起钱鹤的衣领将它提起来左右拍打,眼中亦有凶光流露。

“还纹一恶鬼,今天!我倒要开开眼界了!”

一声怒嚎罢。

曹春生右手掐着钱鹤脖颈,左手五爪合拢似尖锥,凶狠的刺向它面门,随着手臂不断的抬起、落下,紧接着便是阵阵咔嚓声响混杂着哀嚎声不断。

骨头碎了。

血水混着渣子刺入曹春生拳背,他拽紧钱鹤两颗大尖牙猛的发力,随着一声‘嘭’响,两颗断开的尖牙打着转儿的飞到天上。

钱鹤被打的凄惨。

曹春生却是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想放过它的意思。

他拳头如雨打青萍声声响,暴雨梨花般的抬起、落下,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有一股血性和力气都一股脑的倾泻在钱鹤身上。

一时间。

大团大团的血水迸溅而出,骨渣混着血肉落在地上,倒还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了。

“呕~!!”

一团黑色血肉从钱鹤嘴中吐出。

蓦的,它身子也缓缓抽搐,最后化作一头黄鼠狼瘫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黄鼠狼?

它是假扮的钱鹤?

他思索之时,腰间的袋子传出了之前那道空灵之音。

“接受完成,红尘仙试炼结束,遗产拘魂鬼之肉已馈赠,请赶快吞吃,以压下体内久积之死气。”

“您已经成为第三千代红尘仙。”

曹春生扬起脖颈。

手中残留的血迹和不断窜入他鼻孔的铁腥味,都在提示他这不是梦。

“红尘仙?”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玩意能不能消去我的心火之病!”

周围沉寂数息。

片刻后,那空中传出一道声音:“乾坤袋号称袋中天,汇聚三千红尘仙之法,拥有不可思议之力。若将生物的魂灵收入袋内,可凝聚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红尘记忆。亦可镇压住各类杂乱糅合而成的力量。”

“不可思议之力,那就是能救我咯?”

曹春生擦去嘴角溢出的血珠,感受下胸膛的剧烈跳动缓缓起身,不过腿脚略微颤抖,似乎之前的战斗又加剧了这具身体的衰老。

见袋子不回话,他抓起黄鼠狼吐出的血肉就猛的塞入口中。

刚一入口,就立刻皱起了红脸。

肉食腥臭,涩上加苦。

难吃!

不过等吞咽后,眼中也闪过一些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字迹。

“拘魂鬼之肉;产自匿名红尘仙麾下的‘无当小狱’。食用者可拥有小拘魂之能,但切记,不要被当地阴间的‘拘魂使’发现。若是抓住后会被羁押至阴律司审判。”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阴间拘魂一派的唯一正统!”

“其余拘魂道法,均为偷渡。”

缓和许久,曹春生捡起地上的黄鼠狼的尸体抬起头。

面前。

乾坤袋高悬,芒光万照。

【尽收那三千红气之客,──有缘往极乐之乡者,俱收入此袋内。】

曹春生凝视着面前的乾坤袋,蓦的将黄鼠狼的尸体扔了过去。

一道白光闪过。

他脑海里便多了一些黄鼠狼的红尘记忆。

《佛医经—火三味细述》

“春时若入了火三昧。该有心神烦躁、火光猛盛、身体蒸热之病。说治病法。以三种珠来治。一者月精珠。二者星光珠、此珠身青,周身散发天星光白。三者水精珠。想此三珠。一照头上、一照左肩、一照右肩。

见三珠落身,周边毛孔出三珠光。极为清凉、身心柔软。入火三昧,则不攻自破。”

不是梦。

我有解决心火之病的方法了。

眼中白光散去,一声怒吼随即叫醒了沉思的曹春生。

“后生!”

“后生!”

钱鹤看着恍惚着脸的曹春生,他熄了手中臂铠的光芒,停了冷气,冷哼一口气招手离去。“记得早些还别人钱财,莫要再让老夫这么晚出来了。”

“后生....后生知道。”

钱鹤牵着三花鸡渐渐走远。

曹春生捂着脑袋跪在地上久久不语,他脑中出现的《佛医经—火三味细述》暗示刚才的事情并不是假,不过死去的钱鹤又是什么?是那乾坤袋中的试炼?是我手中的黄鼠狼?

还有那乾坤袋。

那又是自何处而来?

如今的他有些恐惧,不等他想清楚在恐慌什么,眼前骤然闪过一抹纯粹的银色。

忽地。

轰隆隆!!

雷公拔毛,一道银白色划破天际,跟随的寒风又扯来大片黑色,不过瞬息时间,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

“是.....是.....是五斗道长在施法求雨。”

..................

御水黑鲤的尾翼钻出云层。

笼罩梅花县的雷光、雨水等骤然一停,撕破黑暗的是一尊梭子状的机甲身躯,彩黑的鱼鳞状铁精一块叠着一块,顺着缝隙处连成一条黑线,并朝着周围展出四片蓝色尾鳍。机体以人形抱着腿的姿态被尾鳍包裹,纤细的身躯精瘦有力,水德气环绕的关节承轴轰鸣作响,浑身黝黑,棱角分明,都在背后尾鳍散发的银光下熠熠生辉.......

招摇山的五斗道长高居上空。

位于最底层最低下的那个小人物扬起头,目光中充斥着一种叫做渴望的东西。

大雨倾盆,宛如天河泄了口。

嘭~!

曹春生跌倒在地上,任由天上的骤雨淋浴他身,周围闪烁的锯齿闪电击打心神,小厮孙锦面色的担忧久久不散。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蠕动喉咙,撩开后槽牙,口舌疯狂撕笑!

噗呲~!

风扯的紧些,墙上挂着的标语也落了下来。

梅花三好。

一无贫穷,二无霍乱,三无贪污。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