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我若记得不错的话,子受今岁应当五十有六……坐了三十五年的王位……当年我随我的兄长、亦是虞华的父亲赴朝歌城,觐见先王羡的时候,那时候的子受才五六岁的样子,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如今这子受却是比我这老头子先……唉,真是世事无常啊。没说是何缘故崩逝的?”虞疾呆呆地坐了许久,终于发出了一丝的感慨。
“是商队带回来的消息,正式通报消息的使者尚未抵达,商队的人也不敢贸然猜测死因。”姜林忙解释道。
“对,你说的对。商王一人,身系整个华族……死因定是会牵扯各方的利益。王储、王室以及朝歌城里的贵族、臣子,定是要拿出一个可以安天下诸侯和方国的理由来才行。”虞疾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一语便道出了其中的玄机来。
“老公叔说的有道理。那我应该先做些什么样的准备?”姜林没有忘记今日自己来的目的。
“以你唐国乃是子受在位时亲封,你又是子受唯一的女婿的身份,此次子受的丧仪,唐国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众诸侯和方国所关注,所以你确实需要好好做些准备。这第一项嘛,自是要准备整个丧仪上人殉所用的奴隶,以商王的身份,整个丧仪下来,应当会用到千名奴隶,唐国怎么着也得供奉一半才行。”虞疾回忆着自己这一生所经历过的大小贵族的丧仪,朝姜林幽幽地说道。
只是,边上的姜林听了一半,脸就绿了。
“那,除了这供奉奴隶,还有别的吗?”姜林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接着问道。
“别的么?自是要准备贝币、宝石、青铜器一类的陪葬品……我安邑城东部的铜矿,可以说是距离朝歌城最近的产铜地,你若供奉的青铜器少了,继任之人……子受就只有有苏氏所生的一个儿子了吧,和你的妻还不是一母所出。当年商王王室的事老头子我多少也知道一些,那有苏氏本就将你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若太过小气,有苏氏在他儿子跟前这一挑拨,母子这么一合计,以后可就有你受的了。”虞疾靠在舒服的靠枕之上,接着朝姜林说道。
“我~!@#¥¥%……”姜林已经后悔今日来请教虞疾了,心里开始恶狠狠地诅骂起来。
“还有……吗?”姜林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接着问道。
“其他的嘛……有了供人殉的奴隶,有了陪葬品,其他的……就是丧仪之上,一定要将一应的礼节做到位。我听说大唐国已经废除了跪拜之礼,可是去了朝歌,商王既是你的君,又是你的岳丈,一应的礼节可不能像在唐国域内一般。”虞疾说得有些累了,闭着眼睛对姜林说道。
“这是当然。商王乃是我的岳丈……我曾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只可跪天跪地跪父母。岳丈是我妻的父亲,自然也是我的父亲,跪拜他老人家还是在理的。”这一条倒是让姜林能够接受。
“不仅仅是商王受,还有有苏氏所生的三子庚。商王受崩逝,其三子庚便是储君,或许为了防止生乱,举办丧仪之前其已经正式即位,其母也就成了太后。届时,你不仅仅是要跪拜你岳丈之灵柩,还要跪拜其子庚和其母有苏氏,如此才算全了君臣之礼。”老虞疾仍然闭着眼睛,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姜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哇哈哈哈……”姜林正在咬牙切齿、暗自后悔的时候,榻上闭着眼睛的虞疾老公叔突然开口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姜林正在思考该怎么尽快结束和虞疾老公叔的谈话,却被虞疾老公叔这突如其来的表现弄得更是郁闷不已。
“我说的三条,是不是你都接受不了?”榻上的虞疾老公叔睁开了眼,笑眯眯地看着姜林,幽幽地问道。
“你……你知道,还费这么大费口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侃我?”姜林望着榻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虞疾老公叔,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只是问我你该如何准备,我只是告诉你了按惯例该如何准备该如何做,我可没说你必须这么准备、必须这么做。至于你自己要决定怎么准备,要怎么做,那是你小子自己的事,我可管不着。”
“你今日来虚心请教于我,我若是给你胡说八道一番,传出去我虞疾一生的英名毁于一旦。但是,小子,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身份、以大唐国现在的能力,你若是想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行事,又何惧他人的说法、何惧他人的眼光?”
“当年你唐国军队入安邑城之初,老头子我其实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想等着看你这个年轻人将来带着唐国的军队灰溜溜撤出安邑城时的狼狈模样的。谁知道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很快就用一系列政令稳住了安邑城和周边几城的形式。这几年下来,其他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安邑城的变化老头子我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静下心来一思索,你的一系列政令,老头子我佩服。”
“你小子非常人,自是要行非常事。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不要在意别人对你的说法。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大胆地往前走。你岳丈的丧仪,不用听任何人的建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头子我活不了几天了,很遗憾我不能看到你将唐国的政令推广到其他地方了。将来,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将唐国的政令推广到其他地方,可否来老头子我的坟头,给老头子我说一声?”虞疾一直是一副慈祥的眼神望着姜林,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了出来。
“我……”姜林终于明白了虞疾老公叔一番话的意思。
“大唐国废除了过去占地广阔的丧葬规制,废除了人殉、贵重财物的陪葬制度,这些老头子我都没意见。只是,这个东西自幼便是我的玩物,老头子我把玩了一辈子了。你看,等我不久后离世,可否破例随在我的身边。”虞疾老公叔说着,从枕边取出一只制作精美、已经被把玩得油光锃亮、两寸余长的虎形青铜铸件,朝姜林询问道。
“老公叔之愿,小子敢不从尔?”姜林望着已经非常消瘦的虞疾,向后退了三步,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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