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乾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而是夸赞道:“纪学士不愧是我大清第一才子,文思敏捷,短短数息便对上了,也罢,今天你也留在宫中一起用膳。”

纪昀大喜,连忙打千跪地磕谢道:“主子天恩浩荡,臣多谢主子赐宴。”

自当上四库馆总纂官后,纪昀无时不刻不想着再进一步,今日在皇帝面前卖弄文采,就是想让皇帝能高看自己一眼,若是能借此抬进八旗,哪怕是个汉八旗,那可就光宗耀祖了,而今天他称呼乾隆为主子就是借机试探,毕竟主子喊的多了,不是奴才也是奴才了!

和珅却看出了乾隆的不悦,于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低声在乾隆身边说道:“主子,奴才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日便在这后湖蓬莱仙岛上用膳,待用完膳,奴才等再领略主子的文采。”

乾隆从善如流,当下就命身边服侍的太监总管顾问行去御膳房传膳。

皇帝用膳,可不比民间,只一小会,蓬莱岛上的重华宫内就被众太监布置妥当,乃是用洋漆花膳桌摆。有燕窝鸡丝香蕈丝火熏丝白菜丝镶平安果一品,三仙一品,燕窝鸭子火熏片镶管子、白菜镶鸡翅肚子香蕈,肥鸡白菜一品,肫吊子一品,苏脍一品,?鸭子一品,野鸡丝酸菜丝一品,后送芽韭炒鹿脯丝一品,鹿脯丝太庙供献。烧麅子肉锅塌鸡晾羊肉攒盘一品,祭祀猪羊肉一品,糗饵粉粢一品,象眼棋饼小馒首一品。摺叠奶皮一品,烤祭神糕一品,酥油豆面一品,蜂蜜一品。拉拉一品。小菜一品,南小菜一品,桂花萝卜一品。匙筋手布安毕进呈。随送粳米膳进一碗。羊肉卧蛋粉汤一品,萝卜汤一品,野鸡汤一品,当真是琳琅满目,就是装菜的盘子和碗也都是金银和御用官窑的瓷器所制,连乾隆的御碗也是黄金打造。

众大臣可就简单多了,案几前只摆了几道菜,不过众人脸上都是一付与有荣焉的样子,也不敢动筷子,就是喝酒也巴巴地看着在御坐上的皇帝。

说实话,这些菜肴,乾隆天天吃早就腻味了,只不过今天他心情好,故尔多吃了一些,吃了两片鸭肉后,乾隆就端起酒杯,示意殿内的大小臣工道:“来,诸卿随朕同饮。”

恭候多时的一众满汉大臣登时如同约好了的一般,连忙举起手中的酒杯,齐声开口道:“臣、奴才等多谢皇上!”这才用袍袖掩住将杯中的御酒一饮而尽。

这时大殿内丝竹之声也徐徐响起,十数个娇媚可人的歌舞姬从东西侧殿内涌入大殿,顺着节拍开始献舞,乾隆老而弥坚,望着排头的那个香肩半露的歌舞姬,不由自主地又饮了一杯,顾大太监心知皇帝这是动了心,忙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准备,只待众大臣散去,就要把那歌姬送进皇帝寝宫。

正饮间,一直在外侍奉的太监贵喜入殿奏道:“主子,内阁学士尹壮图在宫外候旨,说有要事要向主子禀奏。”

尹壮图是云南蒙自人,乾隆三十一年进士,以庶吉士入朝,现任四库全书总阅官,素有清名,按理来说区区一个内阁学士是没资格在这个时候入朝的,但东番平定,乾隆此刻心情大好,因此,只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宣他进来!”

尹壮图入殿后,忙打了个千拜倒于地,磕头道:“臣尹壮图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笑道:“是尹卿啊,来人啦,给尹卿布菜,随朕共饮!”

“嗻……!”

顾问行连忙转头,刚要吩咐随侍的小太监,让他们去准备案几和酒菜。

尹壮图却奏道:“圣上,臣今日在内阁当值,安徽巡抚陈用敷和湖广总督毕沅先后有急递传来,二人均奏今年秋汛甚急,两省六府八县决堤,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请朝廷速发赈济粮。”

“……!”

阿桂、和珅、刘墉等王公大臣听后均是一怔,谁也没想到都入秋了,长江居然还会决堤,在场工部汉尚书舍士松更是惊的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板上,只拿眼不住地往坐在前排的和珅身上看,朝廷去年才拨款大修过长江江堤,今年就出现决堤的情况,万一皇帝震怒,可怎生是好。

和珅也慌了神,去年重修长江堤坝,他一个人就分了两百多万两白银,倘若朝廷追查,拔出萝卜带出泥,虽说老头子不一定会为难自个,但也难免会惹的一身骚。

正忐忑间,礼部侍郎纪昀也出列跪奏道:“主子,江南大水,朝廷当立即下旨,着沿江各省大开府库,赈济灾民,然后着有司追查大堤决口的原因,请主子明断!”

和珅和舍士松更慌了,因为这事若是要查,第一个要查的就是工部衙门,和珅倒是想托言推诿,可一时又找不到好的理由,只得寻思着等这事过了,好好整治一番没有眼色的纪昀。

乾隆却是勃然大怒,指着纪昀怒斥道:“尔不过猖优耳,有何资格称朕主子,还不速退。”今日东番捷报入京,尹壮图和纪昀这两个没眼色的东西,居然敢在宴会上给他添堵,若不是还需要二人编撰四库全书,他真想把这两个扰了他兴致的汉臣拿下。

纪昀顿时羞的面红耳赤,趴在乾隆面前磕头不止,好一会才讷讷着退回了本列,尹壮图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仿佛魂丢了一般。

乾隆也不再看他们,而是长身而起道:若无粮,草木树皮亦能果腹,如何需要朝廷赈济?”

阿桂忙起身附和道:“主子此言甚是,我大清幅员万里,些许水患不过是疥癣之疾,总而言之,不过是盛世微暇,何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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