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稍微干净的破布,擦拭着浑身血污。

“江兄弟,来吃些东西吧。”

看到江小凡恢复行动,一个肤色黝黑,个头比周围人都高些壮些的少年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块干硬的冷馒头。

黑壮少年名叫常栓柱,刚被抓来的时候,他本打算和同乡的王二牛一起逃跑,因着江小凡一句“人家会飞,你们有几条腿”而捡回了条命,之后就跟在他身边当起了小跟班。

在常栓柱朴素的思想中,江小凡脑子灵活,而且读过书认识字,知道坑洞外面石碑上写的是“鹧鸪坳”,肯定跟村里的秀才郎一样精明,跟着他准没错。

接过馒头,江小凡在腹中火烧火燎饥饿感的催促下啃了几口,但身体不适加上心中烦闷,他勉强只吃下了半个馒头。

“哎,我也没什么胃口……”

看着江小凡的样子,常栓柱也跟着垂下了头。

离上一个童男被拉走配婚已经过去了四天,算算日子,囍婆很快就会安排下一场婚宴。

想到那恐怖的洞房,没几个人能若无其事的睡觉吃饭。

说起来,在坑洞中的一众童男里,家就住在几十里外山脚下的常栓柱算是最冤的那一个。

他家里有良田几亩,父母亲人都还健在,只是上山摘鸡枞菌走散迷了路,就被囍婆抓到这里。

“没事的,我们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不想让沮丧的气氛蔓延,江小凡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强塞进肚,扯出一丝笑容宽慰道。

可是,回应他的唯有寂静,不管是常栓柱还是他自己,甚至连同另外几名童男在内,没人相信这句话。

鹧鸪坳位处深山之中,除了洞顶高不可攀的缺口外就只有一条出路。

而那囍婆就宿在洞口,企图逃跑的王二牛被他扯断手脚扔进地沟,遭蚂蟥叮咬两日才气绝的惨状历历在目,剩下的童男再兴不起逃跑的念头。

在苦闷和昏暗中,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囍婆怪异的嬉笑唱曲声再次传来,坑洞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取血每日只有一次,早晨的馒头也发过了,囍婆进洞的缘由便只剩一种——配婚。

想到这里,江小凡赶紧冲常栓柱使了使眼色,两人背过身去假装瞌睡,唯恐囍婆注意到自己。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操蛋,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江小凡还在努力平复着因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心跳,几缕阴风忽然拂过后颈,一双骨节分明,但又涂着红指甲的大手随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耳后传来臭中带香的呼气,江小凡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过头,囍婆擦着厚重脂粉的男相怪脸不知何时已凑到身旁,她抿嘴嘻嘻笑着,两坨夸张的腮红都被褶子挤了个稀碎。

“你小子有福气,奴家一番掐算,就数你跟囍姑子最是相配,三日后大婚,便可随菩萨成仙去嘞~”

细着嗓子悄咪咪说完这句话,脂粉香和体臭迅速消散,囍婆的脸又消失在了黑暗中,而江小凡却如坠冰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三日后大婚……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三日了。

旁边的常栓柱也听到了囍婆的话,但他不过是个被掳来的童男,只能把藏在怀里的几块碎肉干都递给了江小凡。

…………

是夜,洞顶明月高悬,连日取血身体虚弱的众人睡得很沉,只有江小凡圆睁着眼睛,死死盯向皎洁的月亮。

一想到三日后就要被拖进洞房里生吞活剥,他怎么都不能甘心。

带着一丝希冀,江小凡缓缓闭上双眼,将注意力下沉到了自己的腹部。

他的下腹,也就是丹田位置,藏着一卷破旧的经书。

经书封皮泛黄,上面用狂草龙飞凤舞写着“野狗经”三个大字,内容一片空白,唯扉页留有半句似是而非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江小凡穿越后唯一得到的傍身之物。

可惜他点子太背,压根来不及参悟这本经书有什么神妙之处,便被囍婆给抓了过来。

虽然闭目凝神就能看到经书,但既没有修道功法,也没高人指引,它就那样静悄悄悬浮在江小凡的丹田中,跟一册废纸没什么区别。

尝试了许久,野狗经依然毫无反应,他只能颓然睁开眼,

就在江小凡快要无能为力的绝望所笼罩时,一阵带着骚味的风吹过,他头顶的光线忽然暗了半边。

白森森的月光里,一颗细长脖子连接的人头像长蛇般从洞顶的缺口探了进来,杂毛乱长的脑袋上一只独眼滴溜溜地打量着洞中的情况。

看到江小凡没有睡着,独眼人头很是欣喜,他耳中生出两只枯槁的小手,将脖子又扯长了几丈,直垂到江小凡跟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

“小后生……你可在这山上见过新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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