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深山。
阳光透过巴掌大小的缺口照入某处坑洞中,隐约可见几个半大少年捧着破瓷碗匍匐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们身前,一个高大肥胖的人影提着木桶徐徐走过,将桶中黄绿色的浓稠液体挨个舀进了碗里。
“快些喝,要是敢偷摸吐掉,小心姑奶奶扒了你们的皮!”
那人虽穿着暗红色罗裙,脚踩鸳鸯绣金的娇俏红鞋,但体态和声音却分明是个男人。
在喜服阴阳人的监视下,江小凡麻木又顺从地端起碗,丝丝潮热的水气飘进鼻孔,还是那股馊鱼汤拌猪下水似的熟悉腥臭。
但他仿佛没有闻到一样,咕噜咕噜大口吞咽着碗中药液。
随着苦味和酸涩滚过喉咙,浑身刺挠肿胀,皮肉发热的感觉如期而至。
在四肢瘫软前,江小凡选了个不容易磕着碰着的位置背靠石壁坐下,任由脓血顺着身体各处的毛孔缓缓渗出。
其他人磨磨蹭蹭喝完药,也先后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十几个人一起浑身流脓,本就不宽敞又通风不畅的坑洞中,顿时弥漫起了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腥甜气味。
闻到这股血腥味,一条条拇指粗细的蚂蟥蠕动着黑亮的皱皮身子,从洞坑边缘淌着浊水的阴沟钻出,接二连三爬上了他们的身躯。
在旁人颤抖的哀嚎中,江小凡就那样静静躺在地上,眼神空洞望向坑洞上方透下光亮的口子。
他任由蚂蟥吮吸自己的血液,似乎被这非人的生活彻底摧毁了心智。
见状,给他们喂药的怪人颇为满意地轻笑两声,提起空了的木桶,哼着小曲儿离开了洞穴。
“阿哥旦旦哩~阿妹呦呦啰~菩萨囍联姻嘞~三年抱俩归嘞~”
在他时而浑厚,时而阴柔的唱腔渐行渐远时,江小凡忽然侧过头,跟随那双红绣花鞋移动的眼眸里闪现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那是仇恨和渴望的色彩。
想活下来。
想弄死这天杀的变态神经病。
这便是支撑着江小凡忍耐种种折磨的动力。
他不能表现出抗拒和挣扎,因为这样做的人都被喜怒无常的怪人扭断了脖子。
他也不能挣扎躲避蚂蟥的索食,因为乱动会激起它们的凶性,被活活吸成干尸。
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肚皮滚圆,连褶皱都被撑开了的蚂蟥,江小凡不知第多少次幻想着,如果这只是个梦就好了。
但浑身既黏腻又刺痛的感觉,还有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都在告诉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距离江小凡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已经过去足足五十九天了。
从衣食无忧的法治社会穿越到群山之中,他甚至还来不及抱怨,就被哼着送嫁小调路过的喜服阴阳人掳到了洞中。
这个成天做一副新娘打扮,但疑似男人的变态自称囍婆。
她说自己修的是无根长生道,需每日饮无根水,食无根粟,坐无根禅,配无根丁,孕无根胎,才能接迎无量自在,可逆阴阳的“囍菩萨”,助其修成正果,羽化登仙。
这几句口诀说的玄乎,其实前半部分也就是喝雨水,吃果子,天天栓根绳儿跟蝙蝠似的倒挂在洞顶睡觉。
真正恐怖的,还是“配无根丁,孕无根胎”这两句。
无根丁说的不是自宫当太监的男人,这个根意为归宿,特指家破人亡或是被遗弃,无来处、无归路的孤苦之人,而且必须是童男。
洞里包括江小凡在内的一众少年,便都是囍婆抢亲绑回来的“无根丁”。
其实,囍婆抢亲也并非是严格按照无根丁的标准来的。
毕竟“无来处无归路”的含义本就模糊,不好辨认,而且满地沟的蚂蟥们不挑剔,只要是活人的血,不拘的是谁都好。
所以但凡孤身一人,看起来没有亲朋好友相伴,又路过此地的童男便都被囍婆抓了回来。
除了每日取血喂食蚂蟥,童男们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和囍婆精挑细选的囍姑子婚配,以求诞下可助人成仙的“囍菩萨”。
配好八字后,囍婆会将他们带到坑洞深处的一间小石屋里举行喜宴,但那可不是什么香艳的事情,反而比喂食蚂蟥更加恐怖。
之前被绑去和囍姑大婚的童男全都有去无回,从洞房里渗人的惨叫声,还有溅在窗纸上的血污不难想到,孕育“囍菩萨”的过程绝非男女媾和产子。
被饵药喂熟的童男,多半是被剥皮抽骨,惨死在了那间新房中。
和江小凡一起被抓到洞中的童男原本有二三十个,将近两个月时间过去,算上扛不住药效和失血死去的,以及被送去和囍姑子婚配的,如今也只剩下了十来个活人。
……如果每天在坑洞里喝着饵药,以身血肉投喂蚂蟥,也能算活着的话。
回想起不久前无忧无虑的暑假生活,想到香酥的炸鸡,冰镇的可乐和西瓜,江小凡心底对生的渴望和对囍婆的恨意便止不住翻涌起来。
良久,饵药药效褪去,吃饱喝足的蚂蟥爬回地沟,江小凡的身体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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