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曹真首败过后,不敢轻易接战,一路龟缩。

汉兵踏破金城盆地,直指榆中县。

榆中,是金城郡最东面的一座县城,黄河在此冲刷出了一个小型盆地。

在陇右高原崎岖的地形中,唯有这样的地形适合大兵团会战。

其余的高山峻岭,不仅难走,而且人烟稀少,没有补给。

以抢掠弥补军队所需的魏军,很快席卷了榆中各个村聚。

他们把所有能抢到的粮食全都带走。

男女则强行被压入军中,帮忙运粮。

“快些,都快些!”

“蜀人要追上来了。”

费曜做这些事儿,可谓是得心应手。

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他搜刮干净,他恨不得连地上的草根都给拔走。

堪称是当代费扒皮了……

沿途运输的补给车旁,几个小卒偷了只鸡,果断的藏在怀中,掉头就跑。

这一幕也没逃过费曜的眼睛。

“站住,手里抓的啥?”

那几个小卒心慌意乱,不敢说话。

其中一个稍稍机灵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胡饼。

“将军……想沾点荤腥,也好孝敬孝敬您不是。”

费曜眼睛一斜:“本将军是那样的人吗?”

旋即一把便将胡饼夺了过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记住了,没有下次。”

“还有,待会分一半给本将军。”

特么的!

这费扒皮是真的黑心啊。

几个魏兵一阵咒骂。

旋即脱离了队伍,躲在一旁的矮林中乐呵呵的生火杀鸡。

过了些时辰,光溜溜的肥鸡已被烤的油光四溢。

这些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脱离了队伍。

“熟了,熟了,快快快,真香啊。”

“先给老子来一口。”

“想得美,老子偷得鸡,还差点被发现呢!”

魏兵们争抢不断,险些扭打起来。

正待此时,一只细手忽然从他们背后夺走了烧鸡。

“东西呢?没了。”

众人回头一看。

那穿着羌服的少女咬着肉香四溢的食物,像是看傻子一样把他们盯得紧紧地。

“羌女???”

马云禄眯眼笑道:“对头!等死吧!”

魏兵心下大震,忙呼道:“跑也!”

“哪跑?”庞德在前,将魏兵一脚踹翻。

汉军刀戟交击之下,在场魏兵悉数被拿下。

“护军让我抓几个舌头,我正愁没地方抓呢。”

“你们倒是送上门来了。”

庞德拎起其中领头的伍长,揪到了刘云面前。

“护军,魏军的行军路线一直很缜密,沿途曹真也不准明火造饭。”

“要不是这几个混账在这生火,我还真抓不到人。”

刘云点了点头。

“你们是谁的部下?”

几个魏兵眼见已经无路可走,只得伏地求饶。

“回将军,我们是费曜的部下。”

“负责清理村聚,掩护大军后撤的。”

“清理村聚……好一个清理法。你们把能吃的都抢光了,能杀得都杀完了。”刘云冷笑道:“曹真退到了哪了?”

魏兵们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像是在……榆中城。”

刘云怒道:“拖下去砍了。”

“别别别……将军饶命,我们说真话。”

魏兵叩首再三,开口道:“曹真已经去了葵园峡。”

葵园峡……

果然曹真还是要在这个地方进行阻击。

此地乃是黄河天险,位于榆中城东面,当初要不是那几个县令争权夺利,曹真根本进不来。

历史上周慎、孙坚也曾经率领汉军在榆中县与韩遂、边章率领的叛军大战。

当时,孙坚为上司周慎献计,在葵园峡截断叛军粮道,谁知周慎没采纳。

反倒是韩遂、边章看到葵园峡的地利,断了三万汉军的粮道,于是汉军大败而走。

自此后东汉彻底失去了对凉州的控制权,河西、陇右、金城成为军阀混战的名利场。

“他们说的没错……我若是曹真,也会退守葵园峡。”

“行了,把他们拉出去砍了吧。”

这几个魏兵刚刚落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将军……饶命啊,我们说的是实话啊。”

“我们这次没骗你啊……”

刘云闷声道:“刚才骗了就够了。”

魏兵们一个劲儿的叩首,祈求不死。

不过刘云还是下令杀了伍长以外的所有人。

“知道为什么留下你吗?”

那伍长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将军要用我?”

“没错……”刘云瞥了一眼柳隐。

“我猜,曹真在榆中城也留有守军。”

“休然,带三个好手,跟他混进榆中城。”

“今夜,看到火起,我便要派兵夺城。”

“如果表现不错,我就不杀你,还留你来当屯长。”

那小卒点头叩首道:“谢过将军,谢过将军。”

“去吧……”

众人退散。

唯有马云禄还在一旁开心的吃着烤鸡。

刘云瞥了她一眼:“吃独食?”

少女拿出半个鸡骨架,得意道:“略略略,就不给你吃。”

见刘云懒得理她,没一会儿少女又把另一半包好的烧鸡从背后拿了出来。

“骗你的,喏,给你留着呢。”

刘云笑着摇了摇头。

这丫头啊……在枯燥的行军中,总能缓解他不少压力。

……

是夜,灯火晦暗。

渝中城和葵园峡本身是曹真设置的两重保险,互为犄角。

北伐军从西面追击,就得面临围城。

就算绕过榆中,葵园峡又挡在他们的面前。

这般恶心的战术,着实是让柳隐憋了一肚子火。

“走快点,赶紧去骗开城门。”

刀柄就抵在那伍长的腰间。

他眼神闪躲,不敢不去。

“城楼上的弟兄们,开一下门。”

“我们是费曜将军的部下。”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

“给费曜将军通个话,我们给他带烧鸡了。”

城楼上的守军警觉道:“报上今夜的巡营口令?”

那小卒道:“刘升之是条狗!”

你踏马!

柳隐这个暴脾气啊,当场便拔了刀。

“别别别……将军别动怒,这口令是费曜下的,不是我啊……”

那小卒解释之余。

城门已经打开。

“进来吧……将军说了,下不为例!”

“得嘞!”

柳隐欣喜至极,快速走到城门口。

还不待那守城魏兵查看他们身上的负章,缳首刀脱手而出,瞬间将那守门的魏兵砍死。

“杀!”

霎那间,杀声四起。

匈奴屠各迅速从黑暗中奔驰而出。

他们个个弯弓搭箭,精锐的射雕手弓矢狂泻而出。

从城门中奋勇杀出的魏军尽数被箭矢淹没。

柳隐一手持盾,一手持矛大步冲入城门。

陆续杀来的汉军骑兵如风卷残云,瞬间便将城门突破。

听到吵嚷声的费曜匆匆穿好衣裳,大骂而出。

“鸡呢?老子的鸡呢?”

“踏马的,烤了一个下午的鸡,结果老子一口没吃着!”

“你们还敢回来,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话音刚落,整个城中金鼓敲响,各营正在熟睡的士兵,惊醒之余。

汉军的骑兵已经冲入府邸。

……

“跪下!”

榆中府衙内,柳隐如同栓着一条狗一样把五花大绑的费曜拖着走。

“护军,费曜被我生擒了。”

“这人可是曹真的副将。”

刘云笑道:“休然前后立下大功,可以擢升为牙门将了。”

柳隐欣喜道:“真的?多谢护军。”

刘云点了点头,缓缓蹲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蠕动的费曜。

“就是你下的巡营口令说:刘升之是条狗来着吧?”

费曜镇定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刘云又问道:“那就是你下令不准渡河增援成公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死在战场上的咯?”

费曜心慌道:“我以曹子丹的性命发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人是真有意思。

刘云差点被逗笑了。

“行了,留着你当个小丑侮辱一下曹真也好。”

“把他拴在我的中军辕门之外,当看门狗。”

“明天先拉到曹真阵前遛一遛。”

“让他们看看大魏的将军是个什么怂包样。”

众将闻声大笑。

翌日、天明。

榆中陷落的消息便已传到葵园峡。

“护军……榆中陷落了。”

曹真眼中大震。

“不可能啊……我的部署并没有出问题。”

“刘升之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攻克榆中?”

夏侯霸恼怒的拎着那士兵的衣领大骂道:“是不是出了叛徒?”

“是……是!”

那小卒将原委说来。

听得曹真满脸嫌恶。

“这头猪!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只鸡,害的榆中陷落。”

“害得他自己身死名裂!坏我大计!”

曹真猛地吸了口气,这回是真的不淡然了。

猪队友啊,猪队友,你哪怕扛到白天,我也好增援啊。

现在丢了榆中城,刘升之又追到屁股后边,岂不是害杀我也?

还不待曹真接受这个事实。

那小卒又说到。

“护军,费曜将军没死……”

诸将纷纷侧过身来:“那他在哪?”

“他被刘升之当成狗养在中军辕门之前……”

“护军,刘升之说,你再避战。”

“他就给每一个大魏的将军准备好笼子。”

“只要一抓到你们,就把你们塞进笼子里,跟狗一起养……”

“给护军你的笼子最大……”

现场的气氛冰冷到了极致。

怒火冲天的夏侯霸一脚踹翻了案牍,不顾众人阻拦,掀桌大骂道。

“刘升之,欺我太甚!”

“当我夏侯家无人???”

“看我不宰了你!”

“仲权,且慢!!!”

看到曹真憋着怒火,一刀斩断了案牍。

在场的众人方才冷静下来。

“护军,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这是刘升之用的激将法!”

话音一落。

帐外小卒再度来报。

“护军!大事不好了。”

“刘升之……牵着……牵着费曜将军,在我军阵前把他前当狗溜啊!!!”

“将士们都看见了啊。”

啊啊啊……

欺人太甚!

在场诸将无不震怒。

羞辱,这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你还没法反驳……

忍到这个地步,就是一向谨慎的曹真也破口大骂:

“刘升之,不当人也!”

“我……我……我誓要杀你全家!!!”

“全军备战!备战!!!”

“今日,有我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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